一生中,在藝術的發展過程中,錯過那個混亂的時代,“就象每次思想革命
興起之時總是不顧一切向前猛衝那樣,那混亂的時代蕩滌了舊傳統的汙濁空
氣,消除了多年的緊張氣氛。不管怎麼說,時代的大膽實驗畢竟起到了寶貴
的推動作用。雖然偏激和過分的做法使我們詫異,但我們覺得沒有理由去責
備和鄙視地否定那個時代,因為從根本上講,那年輕的一代企圖彌補我們這
一代人由於謹小慎微和袖手旁觀所貽誤的一切—縱然做得過於急躁、過於
激烈,他們內心深處的直覺是正確的,他們覺得戰後的時代必須不同於戰前
的時代,而且必須是一個新時代,一個更美好的世界—這難道不正是我們
年長一些的人在戰前和戰時所盼望的麼?隻不過我們這些年長的人在戰後再
次表現出自己的無能,未能及時成立一個國際組織,反對世界上新的危險的
政治伎倆。雖然還在和談期間,以自己的長篇小說《火線》而贏得世界聲譽
的昂利巴比塞就曾試圖本著和解精神把歐洲所有的知識分子團結起來。那
①
個團體將自稱“清醒社”—意為頭腦清醒的人們。它要把所有國家的作家
和藝術家團結起來,誓為反對今後任何煽動各民族之間的仇恨而鬥爭。巴比
塞曾委托我和雷內席克勒共同領導德語作家小組,這是任務中較艱巨的一
部分,因為在德國還充滿著對凡爾賽和約的憤怒情緒。隻要萊因蘭、薩爾和
美因茲橋頭堡仍舊由外國軍隊占領著,要想使有聲望的德國人具備超民族主
義的思想,希望甚微。不過,如果巴比塞沒有在困難時丟下我們不管,那麼
建立這樣一個組織還是有可能的,因為後來高爾斯華綏以筆會的形式實現了
① 筆相學,憑筆跡測人性格。
① 昂利巴比塞於一九一九年發起組織一個進步文學藝術家的反帝國際團體,取名“Clarte”,曾有人譯為
“光明社”,據斯茨威格的釋義,似應譯為“清醒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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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組織。巴比塞在俄國之行中廣大群眾向他個人表現的熱情,使他堅
信資產階級的國家和民主不可能導致各族人民建立真正的兄弟般的關係,唯
有共產主義才有可能設想建立全世界人民之間的兄弟關係。所以他想悄悄地
把“清醒社”變成階級鬥爭的一種工具。可是我們拒絕接受這種必然會削弱
我們隊伍的激進化的做法。於是這項本身有意義的計劃也就提前告吹。我們
在為爭取思想自由的鬥爭中,往往由於過於熱愛自身的自由和獨立,而不斷
遭到失敗。
所以隻留下一件事可做:過隱居的生活,安安靜靜搞自己的創作。在表
現主義者和放縱主義者—假如我可以這麼說的話—看來,我這個三十六
歲的人是已經屬於業已死去的舊一代作家,因為我不會象猴似地投他們所
好。我的早期作品連我自己都不再喜歡,在我“唯美主義”時期寫的書我一
本都不讓再版。也就是說,我要重新開始,我還要等待,直至各種“主義”
的激蕩浪潮退卻。我覺得,我的不尚虛榮有利於我的澹泊寧靜的心境。正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