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哪裏或在哪哩駐足,在他周圍就會產生某種安謐的氣氛。由於他規避 ▃思▃兔▃網▃
一切喧嘩嘈雜,甚至規避對他的讚揚—正如他自己說得好:那種讚揚是“圍
繞著一個人的名字積聚起來的全部誤會的總和“
——因此,那種華而不實的好奇的滾滾巨浪隻能沾濕他的名字,卻從未
沾濕過他本人。要找到裏爾克是很困難的。他沒有住宅,沒有能找到他的地
址,沒有家,沒有固定的寓所,沒有辦公室。他總是在世界上漫遊。沒有人
能事先知道他會轉到哪裏去—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對他那顆極其敏銳和
多愁善感的心來說,任何死板的決定、任何計劃和預告,都會使他覺得是一
種壓力。所以,我和他的相遇,純屬偶然。有一次,我站在一家意大利繪畫
陳列館裏,我仿佛覺得有人在向我友好地微笑,但我不知道他是誰。隻是當
我看到他的那雙藍眼睛時,才認出他來。他的眼睛在注視別人的時候,目光
含蓄,從而使他本來並不引人注目的容貌分外有神。不過,恰恰是那種不引
人注目的儀表是他性格中最深的秘密之處。他蓄著一撮下垂的金黃色小胡
子,神情略帶憂鬱。由於麵部沒有明顯的線條,有點像斯拉夫人的臉形。成
千上萬的人從這樣一個年輕人身邊走過,很可能不會想到他是一位詩人,而
且是我們這個世紀最偉大的詩人之一。他的性格特點,即,內心那種不同尋
常的壓抑,隻有在和他的進一步交往中才會顯露出來。他的言談舉止是難以
形容的斯文。當他走進一個眾人聚會的房間時,步履之輕,兒乎不會被人察
覺到他的光臨。然後他會坐在一旁靜靜地聽。有時候,當他對什麼發生興趣
時,就會無意識地昂起頭。在他自己開始說話時,他從不裝腔作勢或者慷慨
激昂。他說話自然、簡單,就象一個母親給自己的孩子講童話那樣親切。聽
他講話,讓人高興。即便是最一般的題目,到他嘴裏,就能講得生動活潑。
但是,一旦當他覺察到自己成了許多人的注意中心時,他就立刻中止,重新
坐下來,悉心靜聽別人講話。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是這樣的斯
文;縱然發出笑聲,也都是表示出那麼一點意思後就立刻收斂。輕聲細語是
他的一種需要。所以,再也沒有比喧嘩嘈雜和感情上的激動更使他心煩意亂。
他曾對我說過:“那些把自己的感受象嘔血一樣傾吐出來的人,使我精神非
常疲勞。所以,我很少接近俄羅斯人,就像我隻是淺嚐幾口自酒一樣。“除
了舉止的慢條斯理,整齊、清潔、安靜,也都是他生理上的需要。每當他不
得不乘一輛擁擠的電車或者坐在一家嘈雜的飯館裏時,這都是使他心緒不寧
的時刻。他不堪忍受馬虎潦草。盡管境遇不寬裕,他對衣著還是非常講究,
打扮得幹淨、入時。他的一身打扮也同樣是一件不惹人注意的經過精心設計
的藝術品;而且還總帶著一點不顯眼的、完全是他個人的標記,即戴一件他
心中暗自得意的小小裝飾品,譬如說,在手腕上戴一隻薄薄的銀鐲。這是因
為他的要求完美和對稱的美感一直滲透到他的內心深處和個人生活之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