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才能做到這一點呢?作者又指出,人們隻要略加思索,便可以察覺到假設所起的作用。數學家沒有它便不能工作,更不用說實驗家了。於是人們思忖、考慮所有這些建築物是否真正牢固,是否吹一口氣會使之傾倒。以這樣的方式懷疑是淺薄的。但是也不要對假設簡單地加以責難,因此我們應當仔細地審查假設的作用。於是,人們將認識到,不僅假設是必要的,而且它通常也是合理的,人們也將看到,存在著幾類假設:一些是可以檢驗的,它們一旦被實驗確證後就變富有成效的真理;另一些不會使人們誤入歧途,它們對於堅定人們的思想可能是有用的;還有一類假設隻是表麵看來是假設,它們可以歸為偽裝的定義或約定。
作者特別強調,最後的這些假設尤其在數學及其相關的科學中遇到。這些科學正是由此獲得了它們的嚴格性;這些約定是人們精神自由活動的產物,人們的精神在這個領域內自認是無障礙的。在這裏,人們的精神能夠作出裁決,因為它能頒布法令。然而,作者說,盡管這些法令強加於科學,似乎沒有它們便不可能有科學,但它們並沒有強加於自然界。可是,它們是任意的嗎?作者堅定地回答:“不,否則它們將毫無結果了。”實驗雖然給我們以選擇的自由,但同時又指導我們辨明最方便的路徑。因此,我們的法令如同一位專製而聰明的君主的法令,他要谘詢國家的顧問委員會才頒布法令。
作者說:“這就是我們將要得出的結論,為此我們必須考察一係列學科——從算術和幾何學到力學和實驗物理學。數學推理的本性是什麼?它像通常想像的那樣果真是演繹的嗎?更進一步的分析向我們表明,情況並非如此,它在某種程度上帶有歸納推理的性質,正因為這樣它才非常富有成效。它還保持著某種絕對嚴格的特征:這是我們首先必須指出的。”接著,作者又分析另一個基本的概念,即數學量。它是我們在自然界中發現的,還是我們自己把它引入自然界的呢?而且,在後一種情況下,我們不會冒把每一事物密切結合起來的風險嗎?作者說,把我們感覺到的未加工的材料和數學家稱之為數學量的極其複雜、極其微妙的概念比較一下,我們便不得不承認一種差別;我們希望把每一事物強行納入的框架原來是我們自己所構造;但是我們並不是隨意創造它的。可以說,我們是按尺寸製造的,因此我們能夠使事實適應它,而不改變事實的基本東西。作者還對空間展開了論述,談到人們強加給這個世界的另一個框架是空間。幾何學的第一批原理從何而來?它們是通過邏輯強加給我們的嗎?俄國數學家羅巴切夫斯基(Lobachevsky)通過創立非歐幾何學證明不是這樣。空間是由我們的感官揭示的嗎?也不是,因為我們的感官能夠向我們表明的空間絕對不同於幾何學家的空間。幾何學來源於經驗嗎?進一步的討論將向我們表明情況並非如此。因此,作者得出結論說,幾何學的第一批原理隻不過是約定而已。但是,這些約定不是任意的,如果遷移到另一個世界,那我們就會被導致采用其他約定了。
在力學中,作者說,我們會得出類似的結論,我們能夠看到,這門科學的原理盡管比較直接地以實驗為基礎,可是依然帶有幾何學公理的約定特征。迄今還是唯名論獲勝。作者接著說:“但現在我們看看真正的物理科學。在這裏,舞台發生了變化;我們遇到了另一類假設,我們看到它們是富有成效的。毫無疑問,乍看起來,理論對我們來說似乎是脆弱的,而且科學史向我們證明,它們是多麼短命;可是它們也不會完全消滅,它們每一個總要留下某種東西。正是這種東西,我們必須設法加以清理,因為在那裏,而且唯有在那裏,才存在著真正的實在。”
作者說,物理科學的方法建立在歸納的基礎上,當一種現象初次發生的境況複現時,歸納法使我們預期這種現象會重複。一旦所有這些境況能夠複現,那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應用這個原理。由此可見概率概念在物理科學中起著多麼重要的作用。因而,概率計算不僅僅是玩紙牌人的娛樂或向導,而且我們也必須深究其基本原理。在這方麵,作者說隻能給出很不完善的結果,因為這種使我們辨別概率的模糊的本能太難加以分析了。經過上麵的複雜論證,作者說,追求真理應該是我們活動的目標。它是值得我們活動的唯一的目的。毫無疑問,我們首先應當努力減輕人類的痛苦,但是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不受痛苦,這是一個消極的理想,世界一日不滅,痛苦終不能已。如果我們希望越來越多地使人們擺脫物質煩惱,那才是因為他們能夠在對真理的研究和思考之中享受到自由。正如某些希臘人,如亞裏士多德(Aristotle)或其他人所說,欲有所為,當先知止。我們也知道,真理是怎樣故意使人痛苦,我們不知道,幻想是否不僅使我們備感安慰,甚至使我們更加激奮,因為正是幻想給我們以信念。當幻想消失之時,我們還能奮發為雄、毫不失望嗎?欲求真理,必須獨立,必須完全地獨立。相反地,如果我們希望有所作為,希望堅強有力,那麼就應當聯合起來。這就是我們許多人為什麼害怕真理,我們認為害怕真理是軟弱的一個原因。但是,不應該害怕真理,因為唯有真理才是美的。關於真理,作者首先涉及的是科學真理。也意指道德真理。作者說他也許濫用了詞彙,在一個名稱下把兩個毫無共同之處的東西結合在一起。由實證而來的科學真理與由感覺而來的道德真理沒有什麼相似之處。然而不能把它們分開,無論是誰,當他熱愛其中的一個真理時,他就不得不熱愛另一個。無論哪一種真理,當我們覺察到它時,它就放射出同樣的光輝,以致於我們或者必須正視它,或者閉上眼睛。最後,這兩種真理時而吸引我們,時而遠離我們,它們從來也不是固定不變的。當我們認為已經接近它們時,我們發覺我們還是繼續前進,從而使得追求它們的人從來也不考慮休息。害怕其中一個的人也必須害怕另一個,因為他們在每一件事情上特別關心結果。“一句話,我喜歡兩種真理,因為有同樣的理由使我們熱愛它們,因為有同樣的理由使我們害怕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