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時,我腦袋裏迸出一個好主意。
若是能把傷口轉移到對方身上,那就可以好好利用這一點,把朝人身上的傷丟給別人。這樣一來,他身上的傷口就不會增加了,而我知道誰的身體可以用來“棄傷”——我父親。他已經奄奄一息了。而且往他身上轉移傷口我一點兒都不會良心不安。
我們朝父親住的醫院走去。那是個大醫院,走過去還有一段距離。醫院正門旁邊有一個吹著銅管的少年青銅像。銅像腳上聚集了很多小鳥,看起來像是愛慕著這個少年。這個銅像不知哪裏和朝人有些相似,這樣一說,朝人害羞起來。
雖然是至親,我卻不知道父親的病房在哪裏。我還是第一次去看他。
我告訴護士父親的名字,這才找到了病房的位置。到了病房前,我卻猶豫不前。想到父親說不定又會揮起拳頭揍我,我就怎麼也邁不開步子。
從門口偷偷往裏窺視,我看到插著管子的父親蓋著被子正在睡覺。醫生說他也許永遠也醒不來了,我想這樣做一定沒事。
“等一下朝人一個人進去吧。”
我隻是靜靜地在門口守著。我很擔心把傷口轉移到別人身上這種事朝人能否做好——連毫不相關的人受了傷,他都會抽抽嗒嗒地哭起來。但這種擔心純粹是多餘的。
他獨自走進病房,輕輕地觸摸了一下睡著的父親。把朝人身上所有的傷口轉移出去隻需一個短暫的瞬間就足夠了。
得到了 “棄傷”處的我們,盡情治療著各種各樣人的傷痛。在醫院裏,很多人有著一輩子都去不掉的傷疤。我們把他們叫去,讓他們發誓保守秘密,然後朝人用手觸摸他們。
但我們叫去的人隻限於小孩。大人不相信我們的話,也不那麼重視我們的秘密。
孩子們最初都半信半疑,但當那些讓他們耿耿於懷的手術、燒傷瘡疤消失時,他們都又驚又喜。他們還會給我們一些零花錢。
對於把自己的傷口轉移到自己身上這種事,朝人似乎並不抵觸。不論誰身上有傷口,他好像都覺得如果那些傷口是自己的就好了。看到別人痛苦的樣子,他的表情看起來比別人更痛苦。
他無法轉移別人的疾病。看到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們,朝人總會因為無能為力而心情低落。
人們很感激我們,我們把得到的一點零錢用來買冰淇淋和糖果。
我們每天都和誌保聊天。除了特殊班的同學和我之外,朝人的笑臉隻對誌保綻放。
傍晚,我們等著誌保把工作做完,然後三個人一起去那個髒兮兮的公園。朝人坐在秋千上,誌保在後麵幫他推。因為已經11歲了,我不會和誌保手牽手,但朝人完全不在意。他會緊緊抓著誌保的手腕搖來搖去。雖然他也十一歲了,但他的身心都停留在十歲以下,所以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
我們三個人經常一起聊一些有的沒得。比如至今說過的謊裏哪個最過分、什麼菜最難吃。還有最理想的死法是什麼。
誌保的回答是“我想死在海裏,和心愛的人一起殉情。”
對我來說,在一個空無一人的站台,橫躺在長椅上寂寞地死去,是最理想的死法。
“我……”朝人後麵的話變得越來越輕,最後什麼也聽不見了。
我們仰望著漸漸變暗的天空。
誌保以前好像有個和朝人很像的弟弟,在一次火災中過世了。所以她很疼愛朝人,但她依然從未打算摘下她的口罩。
從公園回家的路上,我們在一個轉角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