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繼堯大笑,斜靠在座墊上,一雙鳳目中璀璨流光,有種發自內心的愉悅,像暖暖融融的春水無聲無息地淌進了我的心裏,他握過我的手,悄聲說:“你就如此在意?”
“在意什麼?”我故作無辜狀,轉過臉不理他。
“我在天香樓並無做甚逾越之事,青舞隻是我的下屬。”
我不吭聲,心裏卻是一寬。
這時,馬車一頓,方鴻稟告道:“王爺,到府了。”
梅繼堯和我下了車,走進王府,剛過了第一道圓門,便看見有幾名仆人提著燈籠恭恭敬敬地迎上來,一個穿著太監服的人手執一卷明黃的聖旨高聲喊道:“聖旨到,請宣陽王接旨!”
在場的人全部下跪,梅繼堯臉色暗沉,而我心裏忽然有著很不好的預感。果然,那太監念到:“奉天承運,皇帝詔命,邊境回雁和越關兩城相繼失守,軍情緊急,刻不容緩。著宣陽王司馬繼堯領東營大軍十萬,即日趕赴豫南城,統領一切軍務事宜,欽此!”太監合攏聖旨,“宣陽王,請接旨。”
梅繼堯跪在地上,身子僵硬,有如冰雕。
我心涼如雪,如墜臘月寒冬。
“宣陽王——”那太監尖銳的聲音在靜夜裏尤其突兀。
梅繼堯抬起頭,那眼光裏的森寒雪意有如淩厲劍光掠向那太監,那太監身子無端地顫抖了一下,差點站不穩,說:“宣陽王,你莫非想……違旨不遵?”
梅繼堯站起來,眼內的淩厲漸隱,並沒有上前取過聖旨,隻是問:“郭公公,本王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向皇上推薦對本王委以重任,本王德薄力寡,恐怕無法擔當大任。”
“王爺就不要為難老奴了,這朝政之事內監不得過問……王爺,您看……”他顫巍巍地遞過聖旨。
梅繼堯似是一臉平靜地接過聖旨,郭公公大汗淋漓,趕忙告退離去。那些仆人也默無聲息的退下了。我垂著手站在他身後一尺的地方,我腦中一片空白,他轉過身看著我,眼中早已是狂瀾翻卷洶湧不定,我想都不想就說:“我跟你一起去。”
他走上前,歎息一聲把我納入懷中。
“傻丫頭,那是戰場,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戰場,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你一輩子都不要看見那樣殘酷慘烈的場麵。”
“我不怕,我要跟你一起去!”我望著他,眼神的堅定掩蓋著我內心的切痛。
他放開我,輕鬆地笑著搖搖頭,“晴兒乖,聽話好不好?我現在要進宮一趟,你先去休息。成閱——”
“王爺。”成閱走過來,梅繼堯給我一個安心的笑容,對成閱說:“你送晴兒回嘉魚水榭,方鴻,給本王備馬!”
月色入戶,解衣卻不能成寐。我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的瀲灩湖光,我不能睡著,怕是一覺醒來他已經動身上路。心裏亂哄哄的卻又很是空虛,我明白肅王和顥王的爭位之戰已經提到日程上來了,辰恒娶了皇上最心愛的義女水晴柔,連最後一張有利的牌都到手了,肅王焉能不急?讓梅繼堯遠赴前線就是想分散辰恒的力量,繼堯此時離京,凶險重重……
朦朧中,水榭庭前立著一道白色身影,我連忙起身打開門奔至庭院,繼堯站在石階上,向我淡淡地笑了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聽話去休息。”那笑容裏分明有著無奈和苦澀,我的心隱隱作痛,走到他身前輕聲說:“我在等你回來,你回來了,我這就去休息。”我朝他溫柔地笑笑,轉身就要走進裏間。我不想再給他什麼負擔了,不料他一手便拉住了我的手腕,我痛得輕呼一聲,他臉色有點變了,拉開我的衣袖看向我的手腕,上麵有好幾處紅腫的針孔,他盯著我沉聲問:“這是什麼?”
我默不作聲,剛才精神很差,差一點就要睡過去,於是那時候便用繡花針刺痛手腕……
“晴兒?”
我終是忍不住了,伸出手臂緊緊地抱住他,心裏好像被一根無形的繩子勒住越來越緊,幾乎無法呼吸了,我哽咽著說:“我們回青林山好不好?你隻是扶風書院的梅繼堯,不是什麼宣陽王,兵權、皇位,那是別人的事情,你不要去管好不好……”
“晴兒,”他坐在石階上,抱著我,手輕輕地拍著我的背,不動聲色地安慰著我的情緒,淡淡的說道:“你不相信我?這場仗,我不會打很久,你看這滿湖的荷花現在開得多盛,等到菡萏香銷秋風濃烈之際,我就會回來。我可以不是宣陽王,但是現在,我還放不下二哥,不能讓他一個人孤軍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