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光裏閃過一絲驚異,我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梅繼堯,他笑笑說:“這是慶庭,醫術了得,我的病都是他治好的。”
“是嗎?我還聽說,慶庭大夫不但醫術了得,更是文才煥然,肅王在我麵前讚不絕口,說是顥王府的一寶。我一直想見見辰恒如此器重的人,今天居然就碰上了。”她輕輕一笑,竟是無限的嬌俏可人,又說:“可是,慶庭大夫的模樣竟是比女子還要俏麗動人上幾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慶庭大夫是女兒身呢!繼堯,你說是不是?”
“郡主見笑了。”我壓低聲音沉沉地說:“慶庭隻是碰巧生了一副女兒皮相,哪裏如郡主是真正的金枝玉葉,貴不可言?慶庭山野小民,隻懂得一點醫術的皮毛,何足掛齒?”
說完,我的鬢邊隱隱有一絲冷汗。
梅繼堯握起我的手,對水晴柔說:“今年的桃花與杏花同開,郡主,相請不如偶遇,我們同行如何?”
水晴柔眼神掠過我被梅繼堯握著的手,若有所思地笑笑說:“有何不可?隻是,我如今是‘水公子’,繼堯不要喊錯了。”
一路無語,穿過桃花林便是大片大片盛放著的粉色杏花。寒氣在日光下徘徊,卻擋不住這些花朵怒放的生機,我低頭嗅著那淡淡的若有若無的香氣,抬起頭欣然地對梅繼堯說:“以前我從不知道杏花開時是這樣的純潔爛漫,我一直以為高潔如蓮,隱逸如菊,傲雪如梅,今天才知道隻要時節對了,再孤寂無聞的花也會綻放著生命的光華。”
身邊的梅繼堯還沒來得及說話,遠遠的一個女子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難得公子亦是識花之人,小小幾樹杏花得公子如此知音,也不枉借著冬陽開了這一回了。小女子有詩一聯,可是苦於尋不到下句,公子可願幫忙?”
我為難地看向梅繼堯,他隻是惡作劇地一笑,水晴柔眼波流轉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無奈地回答說:“小姐請講,或許會讓小姐失望。”
“萬樹江邊杏,新開一夜風。”
“真是好詩!”水晴柔撫掌而笑,“不知慶庭可有什麼絕妙詞句可對?”
“你叫慶庭?”那個女子的聲音又響起。
我看了看那清澈無痕的江水,歎口氣說:“滿園深淺色,照在綠波中。”
話剛說完,一個美麗素淡如杏花的女子從樹影幢幢中走出來,身上一裘白狐大氅更襯得臉色晶瑩如玉,細膩有致的眉眼盈盈,秋水般的瞳仁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然後,笑了。
好像在樹下等了千年,就是為了這一刻的相遇;等到了,便對著那人盈盈一笑,所有的情意盡在不言中……
“你叫慶庭?”她再問,眼光所及之處,隻有我身上的一裘錦衣。
如果我是男子,此刻該是如何的驚豔,隻可惜……
我硬著頭皮應道:“是的,我叫慶庭。”
她伸手遞過一方淺綠的玉佩,微笑著說:“這是對公子贈詩的回禮,請公子收下。午時家父在青和園設下賞花宴,請公子賞光務必要到,芳齡恭候大駕。”說罷,稍一欠身,轉身離去,竟是沒有看其他人一眼。
“慶庭的豔福羨煞旁人哪!”水晴柔笑出聲來,“繼堯,看來你今天是白走一趟了。”
梅繼堯看著我窘迫的神色,沉吟不語。
我卻心知自己這趟惹了麻煩,這麻煩還不小。轉了個彎走到山腳,水晴柔和她的書童遠遠地落在後麵,四下無人,我有些焦慮地問梅繼堯說:“師兄,我該怎麼辦?不會有什麼難堪的意外吧?”
他伸出一指輕戳我額頭,“你啊,真叫人不省心!我倒有個解決的方法,你要試試嗎?可是,先說好了,到時不許翻臉,不許生氣,不許……”
“好了,都答應你就是了嘛!”我嘀咕一聲,“其實都是你不好。”
梅繼堯感到好笑,“明明是你命帶桃花,怎麼又變成了我不好?”
“就是你不好,怎麼可以有機會讓我比你帥呢?明明長了一副禍國殃民的模樣卻沒有好好地吸引住那些女子的心,就是你的錯!”
他大笑,鳳眼眯得細長,嘴角笑意像漣漪一般蕩漾開去。
正午時分,我們如約來到青和園。
青和園種滿了柳樹,隻是現在這個季節柳葉的顏色已然蒼老,伴著泠泠的江水別有一番冬天的情味。青和園裏擺著很多根雕,有佝僂如拄杖老人的,有端正如擎天玉柱的,也有形態各異的騰雲駕霧的仙人形象。那些名士公子們三三兩兩地觀賞議論著,我卻沒有什麼心緒。
水晴柔拉著梅繼堯也在看那些根雕,一邊指指點點,梅繼堯則是微微笑著小聲應答,我很不以為然地別過臉不去看他那副自以為文采風流的表情。
那種到處留情的本性還真是一點沒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