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忘,他那嗜血的眼神我一直沒有忘記。我佯裝輕鬆的離開了,回到自己的屋子,把一些屬於自己的物品打包了一下,其實也隻有藥箱和一小個包袱。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我坐在床沿上發呆,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包袱。梅繼堯想必還在天香樓裏風流快活吧,渾然不知大難將至,我該不該去通知他有危險?想起那個麵帶煞氣的刀客,我心寒如雪,司馬承中這次看來是孤注一擲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他請來的高手若無十分把握他如何敢動梅繼堯?
想到這裏,我跳下床,跑到後院的小屋中找杏花,問清楚她從王府到天香樓最短的路程該如何走。然後趁著天黑溜到馬棚,我的小毛正孤零零地吃著它的“晚餐”,對不起了,這次不能帶你出去了。我拉了一匹看似溫順的白馬,看清楚兩邊有無閑雜人等經過後,拉著馬推開了後院的門,走了出去。
一出後門,我馬上跨上白馬,其實我沒學過騎馬,隻是想著跟騎驢差不多,一拉韁繩,往馬屁股上狠狠揮一下鞭子,馬嘶叫一聲放開四蹄疾馳而去。
這是通向天香樓唯一的一條路,眼看天香樓快要到了,我心頭那塊大石好像輕了一點。忽然間路的拐彎處出現一騎攔住了我的去路,如果再不收韁繩必然相撞,我大驚失色,一下子勒住了馬韁,待看清楚來人時,一顆心急急下墜如石沉大海。
騎在黑色駿馬上的司馬承中一身黑衣在夜風中張揚,臉上的五官如刀刻般僵硬淩厲,眼裏閃著極濃鬱的殺氣和深深的痛恨,我怔了怔,手腳冰冷,他不帶一絲感情地對我說:“你輸了,你要踐約。”
話一說完,他打馬向前,一陣疾風撲麵而來,我腰身一緊被他攔腰攬到自己的馬上,他向著王府的方向縱馬狂奔。
轉眼到了王府門口,他一手拉著我下了馬,一直往我住的地方走去,我不習慣被人這樣拖著,可越掙紮他的力氣越大,他一直把我帶到我住的屋子對麵那個破舊的院落,用力一腳踢開木門把我拖了進去才放開我的手,我一下子站不穩跌坐在地。
“你不是舌燦蓮花的嗎?為什麼不分辨?我真想聽聽你的假話到底能編得有多動聽,能不能一次又一次地騙了所有的人?”他無情地譏誚著我。
圓月高懸,月色清冷,輝芒遍地。然而院子中衰草連天,偶爾有風吹來沙沙作響,地上淩亂不堪的投下草木樹藤斑駁的影子,一片荒煙迷漫。院子裏一排廂房門窗盡是破落不堪,風從窗戶撞進去不時發出嗚咽聲,我忽然覺得手足冰冷。
這個院子,就是杏花所說的那處“禁地”?
“我錯了。”我看著他,心裏的懼意稍稍壓下了一些。他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這樣說,眼裏閃過一絲詢問,我說:“我真傻,你怎麼能殺的了他呢?他五歲時你都殺不成他,我真是白白地擔心一場了。”
“司馬繼堯五歲時,我娘給他服下一種可以使心髒麻痹的慢性毒藥,大概不到半年他就會死去,所以後來他離奇出逃,我娘也沒怎樣放在心上,因為,他已經是一個半死的人了。
“直到王府的印綬離奇失蹤後,我娘才陸續派人尋找他,結果,三年後在豫南城發現了他的蹤跡,那些殺手追殺他,他卻跳進了江裏,幾日後浮起了一具麵目全非的形體相仿的屍體,那些殺手貪功好賞,於是謊報他已經遇溺,這才釀成了今天的惡果。
“我殺不死他?天香樓裏我設了一道埋伏,酒不醉人人自醉,熏的是迷煙,品的是無色無味的毒酒,賞玩的是暗藏殺機的美人;天香樓門前,我娘親生前在太尉府豢養的十三死士在等著他;你剛才到的天泉大街,早有漠北刀王在沉穩以待……”他蹲下身用兩指捏起我的下巴,森冷地說:“我真是很好奇,到底你是司馬繼堯的什麼人,竟會連命都不要而去通知他?可是你又很笨,不像那些精明的密探,被人盯梢了都不知道!”
我輕輕地笑了起來,雙眼清澈明淨地看著他,他怎麼可能知道我和梅繼堯的關係?我伸出手撥開他的手指,指著他的心說:“大公子,我看你才是中了心髒麻痹的慢性毒藥!你不相信人世間有赤誠以待的朋友兄弟之情,甚至你母親疑心太重而諱疾忌醫你也隻是換了一個大夫又一個大夫,你母親之死你就是幫凶,你想殺了宣陽王陪葬?我看陪葬的人應該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