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一聲,藥碗被她打翻在地,她喘著氣說:“我不喝這個藥!我寧願現在就去了,也不願意受那樣的氣!”可憐的那碗藥,可憐的我,就這樣成了出氣的對象,她喘息著,羅音這時候特別明顯,她又說:“你剛才聽到什麼了?”
我連忙跪下,“慶庭隻是奉藥與王妃,什麼人也沒見到,當然什麼也沒有聽到!”背上的冷汗已濕了內衫。
“娘——”司馬承中快步走進來,看看打翻在地上的藥碗和跪著的我,皺皺眉問:“這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隻是今天有些頭暈,不小心打翻了藥碗。”
“在下這就去重煎一碗藥來。”我抓緊機會道。
“去吧。”
聽到這個聲音我如獲大赦,轉身退出了月華閣。
梅繼堯,他怎麼會是宣陽王爺?我,又為什麼會來到這裏?這究竟算不算是自投羅網?
平日我那春風得意笑傲人間的師兄,雖然天性涼薄卻是連螞蟻都沒有傷害過一隻的師兄,何以會對一個日薄西山氣息奄奄的病婦落井下石語出歹毒?我煎藥時心不在焉,沒拿抹布就去碰那藥壺,結果燙到手了。
杏花一見,馬上拿過我的手放到一瓢清水裏,她說:“大夫小心一點,那位的性子脾氣就是如此,你慢慢就習慣了。”她以為我是在王妃那裏不愉快,我問道:“你們王爺……待你們好嗎?”
“嗯,挺好的,沒聽過他罵過罰過那個姐妹。我們王爺在京城聲譽很好。”
算了,還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我頹然地想。幹脆問清楚他的出行習慣,盡量不要撞上的好……
是夜,我的心始終擾擾攘攘心緒難定,一想到這屋子裏曾經死過人心裏便極不安穩,到了半夜才入睡,半夢半醒之間月色入戶,光華滿地,仿佛見一容顏如水身穿白袍的謫仙人緩緩走來坐在床沿看著我,我看不清楚他的臉,隻覺得他滿臉的牽掛和憂傷,指掌拂過我的眉眼飄來一陣淡淡的木葉味道,是那樣熟悉,卻又很陌生……
“是你麼?為什麼要來……”似是自語又似是歎息。
第二天一早,杏花送早點過來時看見我一臉的倦容,不由得問:“慶大夫,睡得不好麼?”
我猶自坐在床邊發怔,聽她這般一問,笑笑說:“沒什麼,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裏見到了一個人看著我……”
杏花的臉色青白起來,“慶大夫,你莫不是遇到那種東西了……”
“不會吧?”我兀自驚疑起來,那手指的觸感著實如真的一般。
“對麵那個院子你沒有進去吧?那個院門深閉冷落破舊的院子你千萬不要進去,”她湊近我,小聲地說:“那裏,真的是鬧鬼的!”
我整個人嚇了一跳,再沒有什麼心緒吃早點,匆匆告訴莫管家一聲我要出去采藥,問清楚了最近的郊野在哪裏,我牽過了小毛便出了王府的大門。
其實,我不是去采藥,而是想在京城隨意逛逛,怕莫管家讓人跟著,於是找了這麼個理由。打聽到京城最熱鬧的朱雀大街的所在,我就騎著毛驢晃悠晃悠地向那邊走去。
街上熱鬧繁盛之致讓我目不暇給,逛了一圈後我買了一把描著夕顏花的油紙傘,柔弱的藤蔓蔓延了半把傘,那翠綠仿佛要滴出傘外,扶風書院的後山就長滿了這種花。盛夏已至,雨水旺盛,我抬頭看看豔陽炙烤著的天空,真不知它什麼時候說翻臉就翻臉。
口幹舌燥,迎麵是一間客似雲來的茶樓,牌匾上寫著三個字:賞雲樓。名字倒是風雅,門口一個小夥計熱情的招呼我進去喝茶,我還沒作聲他就牽過小毛,我也不好推卻,於是便進裏間隨便叫了個茶和點心,稍作歇息。
“聽說宣陽王和顥王昨夜把整個天香樓都包起來了?”
“可不是嗎?天香樓的蝶衣和青舞姑娘,麵子可真大……這不,威武將軍府的千金岑慧兒岑大小姐昨夜鬧上去了,聽說砸了場子還哭鬧了一番。唉,這個宣陽王,傷了京城不少女兒心……”
“說來宣陽王回京也隻是一年的時間,一年前失蹤多年的王府印綬奇跡般地失而複得,不可謂不是一樁奇聞。”
“貴族世家的秘聞多不勝數,那司馬大公子,短短一年內丟掉了唾手可得的爵位,連東庭王朝西營的兵權都丟掉了,想必沮喪不已啊……”
糕點吃完,茶葉喝完,我猶自呆呆地坐在那裏,小夥計過來親切地問我還要添點什麼,我拿出銀子付了帳,就出去牽過小毛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