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雖漂泊四方,心卻一念係之(1 / 3)

賈植芳曾說,此事於他而言,不啻是一堂政治課,使他恍然大悟:自己眼前的身份還不如那些年輕的阿飛流氓,不過他也曾微笑說:“感謝這十幾年的勞改,把身體練好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才活到現在。”

“胡風案”時,他是唯一不承認自己有罪的人。那時,無數人對胡風落井下石,秘密舉報,賈植芳卻拒不認罪,也絕不承認胡風有罪。這個曾經拒絕仕途,執意留在複旦任教的文人,終究還是逃不過政治的侵襲。

他與胡風的相交,最早是書信往來。當時,因一二·九運動而坐牢的賈植芳,幸得親戚遊走,方得出獄,但仍處於被監控狀態,無奈之下,隻好流亡日本避難。1937年初,他在日本東京書店看到了上海生活書店出版的《工作與學習叢刊》,大感振奮,便將自己此前以監獄生活為背景的小說《人的悲哀》寄去,不久後收到了發表了其小說的叢刊和稿酬,還有編者胡風的來信。從此,他與胡風成了莫逆之交。1939年,他流亡至重慶,又給胡風寄信,除了寄出一部報告文學外,還說自己在某小報工作,胡風欣然來尋——據說賈植芳在信裏根本未提及小報館名字,胡風幾乎跑遍了重慶大大小小的所有報館。

如此深情厚誼,自是肝膽相照。1947年,賈植芳第三度入獄時,就有特務以“提供胡風地址”為釋放條件,意欲讓他屈服,他卻堅稱自己根本不認識胡風。

可到了1955年,舉國批判“胡風反革命集團”,大家都說不認識胡風,避之唯恐不及的時候,賈植芳卻又挺身而出,說自己和胡風是鐵打的好朋友,如假包換。

他與華東局教育部副部長陳其五的談話,流傳甚廣。陳其五問他和胡風是什麼關係,賈植芳說朋友關係,“胡風曾在我最困難時幫助過我,就是這麼個關係”。陳其五讓他老實交代和胡風之間的反黨陰謀,賈植芳斷然說,“他給中央提意見是為了促進文藝繁榮,又沒有在馬路上亂撒傳單,能有什麼陰謀”,這種態度使得對方大怒。此後10年,賈植芳一直被關押在上海的第二看守所。

據說,後來賈植芳根本沒看判決書,就在上麵簽了字。

《獄裏獄外》曾講過一些小故事,記錄那黑暗年代。比如這一則——

“一次提審時,審訊員問我:‘賈植芳,你怎麼認識某某人的?’我說:‘你說的這個人我不認識。’他似笑非笑地說:‘你真會狡辯!你不認識他,他怎麼認識你,還給你送書?’說著,他拿出一本書來,上款寫著‘賈植芳先生教正’,下款寫著‘某某敬贈’。我說:‘這是我們學術文化界的一種習慣和風氣,認識不認識的同行人總互相贈送著作。’我這麼一解釋,他就惱火了,拍著桌子大聲申斥說:‘你還在繼續狡辯!這本書定價兩元多。他不認識你,平白無故地把兩元錢的東西送給你,這誰會相信?我們是幹什麼的?告訴你,騙不了人的!’他這麼一發脾氣,我隻好自認晦氣,而因這類問題受審就有好幾次!”

賈植芳曾說,此事於他而言,不啻是一堂政治課,使他恍然大悟:自己眼前的身份還不如那些年輕的阿飛流氓,不過他也曾微笑說:“感謝這十幾年的勞改,把身體練好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才活到現在。”

“胡風案”時,他是唯一不承認自己有罪的人。那時,無數人對胡風落井下石,秘密舉報,賈植芳卻拒不認罪,也絕不承認胡風有罪。這個曾經拒絕仕途,執意留在複旦任教的文人,終究還是逃不過政治的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