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3)

○廣陵

西漢揚州,治無定所,後漢治曆陽,後治壽春,後又徙曲阿,至隋唐方治今之廣陵耳。今之廣陵,自後漢至晉,皆屬徐州,至東晉僑置青、兗二州,故廣陵以青兗徐為一鎮,至宋乃為南兗州,齊為東廣州,後周為吳州,隋唐始為揚州耳。然則今廣陵之為揚州,亦未甚久也。古今地理,更革不一,而文人議論,多失於不契勘,往往便謂今之廣陵為古揚州之地,如韓皋謂諸葛誕等為揚州都督,舉兵討晉,事敗,故名“廣陵散”,不知廣陵是時未為揚州也。今廣陵境上有黃相公塚,《大觀圖經》謂黃霸塚,蓋霸嚐為揚州刺史也,不知是時揚州刺史未治廣陵。周日用注《博物誌》,謂“淮南王安得道輕舉,今維揚馬跡尚存。”不知漢之淮南王正非今之維揚,似此甚多,事有可笑者。廣陵之名,其來舊矣。至隋煬帝悅其地之繁盛,置離宮別館,而行幸焉,當時改言江都,而不言廣陵者,正避煬帝諱也。然煬帝戀江都之盛而不歸,竟死於廣陵,得非廣陵之名為煬帝先讖乎?

○旄頭網

沈約曰:“案《周禮》辨載法物,必不詳究,然無相風、網、旄頭之屬,此非古製明矣。”仆觀張華《相風賦》曰“爰在保章,世序其職,辨風候方,必立準極。”乃知本《周禮》保章之意。所謂“網旄頭”,其說不一,備見《宋誌》“魏命晉王建天子旌旗,置旄頭雲罕”。徐廣注:雲罕疑是罕。《詩序》曰:“齊侯田獵戈。”晉武帝問侍臣旄頭何義,彭推對曰:“秦有奇怪,觸山截水,無不崩潰,惟是畏旄頭,故虎士服之,此秦製也。”張華曰:“有是言而事不經。臣謂壯士之怒,發踴衝冠,義取於此。”摯虞《決疑》無所是非,惟徐爰曰:“案天文畢昴之中,謂之天街,故車駕以罕前引。畢方昴員,因其象。《星經》‘昴,一名旄頭’,故使執之者冠皮毛之冠也。”《隋誌》亦有是說。然則薛綜《東京賦》、潘嶽《藉田賦》,所謂雲罕者,即網也。《齊》、《陳》、《梁書》載儀衛處,亦曰“旄頭雲罕”,彭推所推見《列異傳》。

○香橙

《南史》宋蔡撙奏王筠為殿中郎,武帝推曰:“牒於香橙地上。”又梁蕭猷為州,頗薦濫客,筵內有香橙,不置連榻。武帝知之,以此為愆。所謂香橙者,疑幾凳之類而無據。觀《通典》,當時大駕及皇後鹵簿中,皆有香蹬,內給使四人舁,知鹵簿中亦有是物。然字則異,又觀姚思廉《陳書》,謂檢晉宋成服儀,稱“靈輿梓宮空俠禦及香橙。”本此橙字。

○板輿

世率以板輿為奉母親事用,如樂天詩“朱幡四從板輿行”,取潘安仁《閑居賦》“太夫人乃禦板輿”之意,不知當時三公告老,亦許以板輿上殿,如傅祗者,是則板輿事不可專為奉母也。梁韋睿以板輿自載,督厲眾軍,則知板輿不止一事。

○以珠為名

《海錄碎事》曰:“越俗以珠為寶。生女名珠娘,生男名珠見。綠珠之意用此。”仆謂不然,以女名珠者,珍愛之意也,如彭寵之女名女珠,奇章公牛僧孺愛姬名真珠,皆珍愛之謂。且彭寵南陽人,初非越俗也。

○相如大人賦

小宋狀元渭,相如《大人賦》全用屈原《遠遊》中語。仆觀相如《美人賦》,又出於宋玉《好色賦》。自宋玉《好色賦》,相如擬之為《美人賦》,蔡邕又擬之為《協和賦》,曹植為《靜思賦》,陳琳為《止欲賦》,王粲為《閑邪賦》,應為《正情賦》,張華為《永懷賦》,江淹為《麗色賦》,沈約為《麗人賦》,轉轉規仿,以至於今。

○大節七日假

國家官私以冬至、元正、寒食三大節為七日假,所謂“前三後四”之說,仆考之,其來尚矣。觀《通典》論冬夏至日寢鼓兵一條,瓚曰:“按漢製,有冬至絕事不聽政之條,而無夏至也。”以此推之,夏至不應寢鼓事。鄭瑤曰:“尋冬至寢鼓之義,雖無正文,恐有由耳。天德貴生惡殺,冬至少陽,初發萌芽之漸,欲省方奉順動之象,以應至道,是以不省方事,安能鳴鼓?夏至少陰,肇起殺氣自興,宜有鳴鼓,以遏小人方長之害。二至之義,否泰道異,宜其不同。若以夏至俗人所重,則文武官可息一日,不宜前三後四等於冬至也。”鄭瑤之言如此,乃知七日之假,隋唐已然。又觀《薛宣傳》“日至休吏,賊曹張扶坐曹治事,宣出教曰:‘人道尚通,日至吏以令休。’”所徭來久。師古注:“冬夏至之日,不省官事,故休吏。”仆謂據於瓚所引,則漢製無夏至休吏之說。

○撥剌乖剌

杜子美詩“跳魚撥刺鳴”,不曉者讀為撥次。案張衡《思玄賦》曰“彎威弧之撥刺”,注:刺,力達反。太白詩曰“雙鰓呀呷鬣張,跋刺銀盤欲飛去。”李以撥為跋。所謂撥刺者,劃烈震激之聲,箭鳴亦然。又勢有不便順,謂之“乖刺”。乖剌者,乖戾也。如東方朔謂“吾強乖刺而無當”,杜欽謂“陛下無乖刺之心”是也。今人言作事不順,猶有此語。刺呼為賴,聲之轉也。

○男子稱寡

《王製》曰:“老而無妻謂之鰥,老而無夫謂之寡。”鰥寡,老年不複嫁娶之名。《孝經注》:“丈夫六十無妻曰鰥,婦人五十無夫曰寡。”知此為限者,以《內則》“妾雖年老未滿五十,必與五日之禦”,則婦人五十不複禦,明不複嫁矣。《正義》謂知稱寡以此為斷。然婦人無稱鰥之文,男子亦稱寡。《左傳》曰“崔杼生成及強而寡。”《爾雅》曰“無夫無婦,並謂之寡”,則知男子亦稱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