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傳注
《夏侯勝傳》末曰:勝從父子建,字長卿。師古注:從父昆弟之子名建,字長卿。從父之子,言昆弟可也。言昆弟之子,何哉?此正與《霍光傳》謂博陸侯禹及從昆弟雲、山之謬相反。按禹於雲、山,乃從昆弟之子,非從昆弟也。
○孫公談圃
臨汀刊《孫公談圃》三卷,近時高沙用臨汀本複刊於郡齋,蓋高沙,公鄉裏故爾。仆得山陽吳氏家藏建炎初錄本校之,多三段,其後二段,乃公之甥朱槨所記,並著於此,庶幾異時好事者取而附於卷末。其一日:仁廟女兗國太長公主降李璋。璋先卒,一日,公主晨起語左右曰:“夜來夢楊太妃特來與我做女。”顧左右笑之。明日淩晨,閽者報門外有人遺下一新生女子在門台上,公主使人收養之,如己女也。稍長,適向經,遂生今太後。經卒時,太後臨吊,其從者皆輦官,稱官家供事人。元初,李緩為副都承旨,善言都城故事,其說如此。其二則孫公之甥朱享所記二段。一曰:熙寧三年,餘待親守官泗上,時公為盱台主簿。一日見公,言夢中有羽客遺詩一絕,其後二句雲“更約與君三十載,北陵原上望殘霞。”公自言北陵殘霞,非佳語也。熙寧三年,歲在庚戌。至元符二年己卯,公卒於臨汀,正三十載。二曰:高郵軍南樓東,去河丈餘地有井,庇以四柱屋。父老相傳雲,郟道光女嚐汲此水煉丹,飛仙去,故世號玉女井。其東二十餘步,即公之第宅也。公嚐言,嘉中治廳屋,得廢井,砌完好,泉清且甘。按《圖經》,即此為其玉女井也。其庇以四柱屋者,市人妄為之爾。公又言,治平中,公之伯氏之喪,其井輒浮泥而濁且苦,逾月複故。其後十五、六年,公又失長子,而占相者言,廳東南不利有此井。尋汲之,又複淤濁,遂命撤去石欄,以石版蔽之。今公歿十五年餘矣,舊宅已為東鄰茆氏所有,不知此井蔽覆如故,或複發握汲取也。
○中和樂職詩
今卒以《中和》、《樂職》詩為太守事用。仆考《王褒傳》,神爵、五鳳間,天下殷富,宣帝修武帝故事,作歌詩。益州刺史王襄欲宣風化於眾庶,使王褒作《中和》、《樂職》、《宣布》詩,選好事者歌之,宣帝曰:“此盛德之事,吾何足以當之?”《何武傳》所載,大率亦然。此是監司頌朝廷之德化,何與太守事?今人頌太守治政,往往有中和、樂職之語,似不考當來之意。所謂《中和》、《樂職》、《宣布》詩者,三篇詩名耳。注謂中和者,言政教修平,得中和之道;樂職者,謂百官萬姓樂得其常道;宣布,謂德化周洽,編於之海。豈郡守之所安哉?張曲江任洪州日,自有詩曰“樂職在中和”,此語益謬矣。王裒《四子講德論》亦曰“所謂《中和》、《樂職》、《宣布》之詩,刺史見太上聖明,股肱竭力,德澤洪茂,黎庶和睦,天人並應,屢降瑞福,故作三篇之詩,以歌詠之也。”其意正如此,所以裒作《甘泉頌》,有曰“想聖主之優遊,詠《中和》之詩,讀太平之頌。”觀此益知其事非郡守所當用者。
○二公言宮殿
詩人諷詠,自有主意,觀者不可泥其區區之詞。《聞見錄》曰:樂天《長恨歌》“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豈有興慶宮中夜不點燭,明皇自挑燈之理?《步裏客談》曰:陳無己《古墨行》謂“睿思殿裏春將半,燈火闌殘歌舞散。自書小字答邊臣,萬國風煙入長算。”“燈火闌殘歌舞散”,乃村鎮夜深景致,睿思殿不應如是。二說甚相類。仆謂二詞正所以狀宮中向夜蕭索之意,非以形容盛麗之為,固雖天上非人間比,使言高燒畫燭,貴則貴矣,豈複有此恨等意邪?觀者味其情旨斯可矣。
○翱待退之之異
唐史謂李翱、皇甫遊韓門,而劉貢父、石林、容齋亦皆謂韓門弟子。仆觀退之固嚐曰:“李翱從仆學文,頗有所得。”明知其師退之也。然翱《答退之書》曰“如兄頗亦好賢”,“如兄得誌”,《祭退之文》曰“兄作汴州,我還自徐,始得交遊,視我無能,待我以友”,又《與陸亻參書》曰“我友韓愈”,《薦所知於張徐州書》曰“昌黎韓愈”,是待退之以同輩,而不以師禮事之。翱又嚐言曰:“行已莫若是貴。此聞之於師者也;迫之以利而審其邪正,此聞之於友者也。”又曰:“如師之於門人則名之,於朋友則字而不名。稱之於師,雖朋友亦名之。”翱言如此,而稱愈如彼,是不以師待愈益明矣。而皇甫稱退之,動曰先生,又有以驗翱、所以待退之之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