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3 / 3)

○蘇武在匈奴

《前漢書》載:蘇武在匈奴,衛律白單於,幽武大窖中,絕不與飲食。天雨雪,武臥齧雪與旃毛並咽之,數日不死。劉向《新序》又載:武在匈奴,衛律絕不與飲食,武數日不降,當盛暑,以旃衣並束,三日暴,武心意愈堅,終不屈撓。今人徒知武在匈奴劇寒中被如是之虐,不知劇暑中亦受如是之苦。今人飽食安眠於廣廈之間,隆寒盛暑,優遊自得,而猶萌不足之念,其可不知愧乎!

○新書所雲

貢禹疏曰:故俗皆曰“何以孝弟為?財多而光榮;何以禮義為?史書而仕宦;何以謹畏為?勇猛而臨官。”故黥劓而髡鉗者,猶複攘臂為政於世,行雖犬彘,家富勢足,目指氣使,是為賢耳,故居官而致富者為雄桀,處奸而得利者為壯士。兄勸其弟,父勉其子,俗之壞敗,乃至於是。貢禹此語,大率與賈誼《新書》所載同。《新書》亦曰“胡以孝弟循善為?善書而為吏耳;胡以行誼禮節為?家富而出官耳。”又言“黥劓者攘臂為政,行雖犬彘,家富財足,隱機盱視。”與夫父子兄弟相勸勉之意甚同,而誼疏不載此語,益信當時風俗不美如此。《新書》又載“秦俗日敗,假父Θ杖彗,慮有德色;母取瓢碗箕帚,慮立誶語;抱哺其子,與公並踞,婦姑不相悅,則反唇而相睨,其慈子嗜利而輕簡父母”如此,而誼疏不詳見之。

○膠東之詐

《容齋隨筆》雲:龔遂為渤海太守,受王生之策,以為聖主之功。宣帝悅其有讓,遷遂水衡都尉,以王生為丞。以謂遂之治效著明,宣帝不以為賞,而悅其佞詞,宜其起王膠東之偽也。仆考膠東王相受賞,在地節三年之春,而龔遂自渤海太守遷水衡都尉,乃在地節四年間耳。此事在後,謂遂鑒王膠東冒賞之弊則可,不應反謂王膠東因帝悅遂佞詞而起其詐也。

○蜀先主讀書

《蜀書》言先主不甚樂讀書,喜狗馬。仆觀三顧草廬,與夫用兵行師,甚有得於書之旨,先主豈真不樂讀書哉?蓋當吳魏相持之際,正藉武人以輸其力,一示以讀書之說,此曹將至解體,此正與漢高罵儒之意同。不然,臨終何以戒其子曰“可讀《漢書》、《禮記》,曆觀諸子、《六舀》、《商君書》,益人意智。”觀此可見先主之本心矣。

○袁郭論孔明

《蜀書》袁孝尼言,張子布薦諸葛亮於孫權,亮不之留。人間其故,曰:“孫將軍能賢亮而不能盡亮,吾是以不留。”仆觀孔明之遇先主,如魚水之相歡,縱使孫權能盡孔明,孔明豈肯舍此而就彼哉?然孔明既被張子布之所薦,不欲深拒,姑設此辭耳,非真有意也。又郭衝言,亮刑罰峻急,刻剝百姓,君子小人,鹹懷怨歎。仆觀先主言曰:“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每與操反,事無不濟。”惡有反峻急如此?縱懲劉璋暗弱之敝,不無振作,不應刻剝之甚,而使君子小人皆至怨歎之理。此言恐過耳。

○穆生鄒陽

初,楚元王每為穆生設醴,及王戊即位,常設,後忘設焉,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設,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將鉗我於市。”仆謂穆生之去,初不為醴,蓋托醴而去耳。此正與吾夫子“番肉不至,不稅冕而行”之意同。絕交無惡聲,出妻可再嫁,其寬容之量,甚非世俗褊躁者所可窺測。觀王戊淫暴之意日萌,不可製遏,異日休侯使人諫王,王曰:“季父不吾與?我起,先取季父!”是何言與!待季父尚爾,待賓之禮可知。穆生高蹈遠舉,意蓋有在,逆知異日必不能免,非知幾疇克爾哉!又鄒陽與枚乘、嚴忌仕吳,數進忠言,吳王不聽。三人於是一旦舍吳而之梁,未幾,吳難果作。是皆有先見之明如此。善乎阮元瑜曰:“穆生謝病,以免楚難;鄒陽北遊,不同吳禍。”信哉!

○石顯譖望之

史謂,石顯聞眾人匈匈,言己殺前將軍蕭望之,恐天下學士姍己,病之,乃薦貢禹,曆位九卿。議者於是稱顯,以為不妒譖望之矣。仆謂使顯不殺望之則已,使其果有此事,豈以薦一貢禹而能免天下之議哉?殺與不殺,而天下之公議自存。今謂眾人匈匈,言殺蕭望之,是天下皆知顯為殺望之矣。又言議者於是稱顯,以為不妒譖望之,何當時公論無定論如此?仆恐不然,史氏飾詞之過耳。

○漢貴薦賢

史謂,鄧通無他技能,有所薦達,獨自謹身媚上而已。鄧通何者而責以薦達賢才之事?蓋漢世士大夫率貴於薦士,所以司馬遷被刑之後,其故人任安責以古賢臣薦士之義,而遷辭以“刀鋸之餘,奈何薦天下豪俊!”衛青既貴,而天下賢士大夫無稱。其故吏蘇建亦勉以觀古名將招選之義,而青謝以“魏其、武安厚賓客,天子嚐切齒,人臣奉法,何與招士?”舉此二者,他可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