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3)

○尚書牾

《尚書大傳》與《古文尚書》所載不同。《大傳》謂:周公死,王誦欲葬於成周。天乃雷電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國人大恐。王乃葬周公於畢,示不敢臣也。梅福、張奐等皆引以為言。據今《尚書》言“大雷雨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見於周公居東之日,而非其死葬之時。以此一事觀之,則知《大傳》與經抵牾多矣。豈惟《大傳》如此,今之《尚書》與漢本亦多不同。王嘉奏對,引皋陶戒舜之語,曰:“無敖佚欲有國,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師古注謂《虞書·咎繇》之詞,言有國之人不可傲慢逸欲,但當戒謹危懼,以理萬事之幾。敖字與教字意甚相遠,而敖之意為尤長。元城先生謂恐敖字轉寫作教字耳。仆又觀陳蕃疏曰“皋陶戒舜無教逸遊”,則於今本教字初未嚐差也。漢人引經,率多如此。不特是也,如《尚書》“天齊於人,俾我一日”,而楊賜則曰“天齊乎人,假我一日”。《尚書》“上刑適輕,下刑適重”,而劉愷則曰“上刑挾輕,下刑挾重”。《尚書》“黎民於變時雍”,而陽朔二年詔則曰“黎民於蕃時雍”。《尚書》“方命圮族”,《蜀誌》、《晉書》皆曰“放命圮族”。《尚書》“平章百姓”,《史記》曰“便章百姓”。徐廣注:便,平也。《劉愷傳》曰“辨章百姓”,鄭玄注:辨,明也。似此之類甚多,漢人各習其師,往往不同如此。

○王子猷操行

王子猷多言俗事,謝安以為不如獻之。仆謂此特以一時之言,察其優劣耳,未考其終身之行也。《子猷傳》所載,率多曠達,如不答長官,拄笏而看西山;不顧主人,坐輿而造竹下;山陰雪夜詠《招隱詩》而訪戴逵。觀此數事,胸中灑落,亦自不凡,未易貶之也。然《傳》又雲“人欽其才而穢其行。”仆觀此語,始知其為人內行不謹,為當時所鄙,信非子敬之及。惟史氏沒其跡而不書,盛陳前數事,且居名父之下,名弟之上,左右掩映,故後世聞其風者,擊節賞歎,以為不可及,而莫知有大節之累雲。

○王涯學太玄

元城先生論甘露之禍,凡覆十一族,而王涯者自號留心《太玄》,亦罹其禍。且《太玄》惟以進退消息之為說,涯知其說而不能行,故爾。仆謂著《太玄》者,小有非意,且不能自製,投天祿閣,為後世笑,尚何以責學《太玄》者邪?

○劉向譏恭顯

劉向《說苑》載:齊桓公問於管仲曰:“國何患?”管仲曰:“患夫社鼠。”桓公曰:“何謂也?”管仲曰:“夫社束木而塗之,鼠因往托焉。熏之則恐燒其木,灌之則恐敗其塗,此鼠之不可得殺者,以社故也。夫國亦有社鼠,人主之左右是也。內則蔽善惡於君上,外則賣權重於百姓,不誅則為亂,誅之則為人主所案,據腹而有之,此亦國之社鼠也。人有酤酒者,為器甚潔清,置表甚長,而酒酸不售,問之裏人何故,裏人曰:‘公之狗猛,人挈器而入,且酤公酒,狗迎而噬之,此酒酸所以不售之故也。’夫國亦有猛狗,用事者也。有道術之士,欲明萬乘之主,而用事者迎而之,此亦國之猛狗也。左右為社鼠,用事者為猛狗,二者每每相妨,而道術之士不得進用,此國家之所深患也。”劉向借此以譏恭、顯,卒為恭、顯所噬。蓋疾小人不可形之言,豈不重其毒乎!觀此可以為戒。

○蕭疏二傅

蕭望之為元帝傅,與石顯為仇,貪位不去,卒為石顯所陷。疏廣亦為元帝傅,與許伯為惡,飄然引去,許伯莫能肆其毒。蕭、疏事體一同,然安危不同者,去就之勢異也。且元帝仁柔不斷,疏傅蓋熟察其為人,今吾結怨於權貴,逆知非異日保身之地,故一旦引知足之分,父子相攜而去之。人徒知疏傅之去為高,而不知所以去者,蓋以此耳。仆讀蕭傅傳,益歎疏傅之不可及。東坡謂二疏之去,蓋鑒韓、楊、趙、蓋之誅,顧弗深考耳。

○前漢有兩萬石君

《前漢書》石奮及長子建、次甲、次乙、次慶,皆官至二千石。景帝曰:“石君及四子,皆二千石,人臣尊寵,乃舉集其門”,號奮為“萬石君”。嚴延年兄弟五人,皆至大官,東海號其母曰“萬石嚴嫗”。此外無聞。仆觀《後漢·馮勤傳》,勤曾祖父揚,宣帝時為弘農太守,有子八人,皆為二千石,趙魏間榮之,號曰“萬石君”。父子九人,皆為二千石,幾二萬石矣!殆不止萬石而已,其門戶顯融,又過於嚴、石二家,而前書不載。今入第知前漢有一萬石君,有一萬石嫗,而莫知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