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封命
漢製:列侯之妻稱夫人,列侯死,子複為列侯,乃得稱太夫人,父死而子不侯,不得稱也。仆觀杜佑《通典》注,謂晉亦有之,如羊祜卒二歲而吳平,武帝曰:“此羊太傅功也。”因以策告祜廟,依蕭何故事,封其夫人為萬歲鄉君。又詔太傅、壽光公鄭衝,太保、郎陵公何曾,皆假夫人、世子印綬,皆如郡公侯之類是也。仆謂此不見婦人封命夫死從子之意。觀《南史》宋鄱陽侯孟懷玉之母封檀國太夫人,有司奏行,當時禦史中丞袁豹劾謂,婦人從夫爵,懷玉父綽見為大司農,妻不宜從子。於是奏免尚書等官。又觀《通典》,謂唐世命婦各視其夫、子之品,若夫、子兩有官及爵,從高蔭。然觀歐陽詢妻徐夫人墓誌,謂徐始以夫恩封渤海郡君,尋加渤海郡夫人,後以子封,乃為太縣君,似亦太夫人之意。蓋其子官卑,未當封母為太夫人故也。
○楊胡有後
後漢楊震九世祖喜,高祖時,有功封赤泉侯。高祖敞,昭帝時為丞相,封安平侯。父寶,習歐陽《尚書》,哀平之世,隱居教授,居攝二年,與兩龔、蔣翊俱征,遂遁逃不知所處;光武高其節,建武中,公車征,老病不到,卒於家。震子秉,秉子賜,賜子彪,四世太尉,德業相繼,為東京顯族。此見《楊震傳》,而《前漢書·楊敞傳》不言所祖喜者,《漢書·鮑宣傳》後曆敘漢末清節之士,如龔、蔣之徒,又不及楊寶者,其殆史之逸乎?敞無甚可紀。震、秉、賜、彪四世榮顯者,無亦楊寶之所遺乎?又胡廣六世祖剛,清高有誌節,王莽居攝,剛解衣冠懸府門而去,遂亡命交,隱於屠肆之間。後廣仕漢,在公台三十餘年,曆事六帝,功名ピ赫,漢世鮮儷。推原所自,是亦胡剛畜德不露,有以致之。此二事正與應曜同,是皆嗇其光而不耀,所以覃後昆之慶如此。《漢書·高士傳》不載所謂胡剛者,不因胡廣立傳。所謂剛者,孰得而知之?又知當時清節之士,遺逸於史筆者多矣。仆因表而出之。晉之期,唐之元琰,皆震之後也。考《世係》,楊氏相唐者十一人,其盛如此。
○漢奉行故事之弊
魏相為相,以奉行故事勸宣帝,人以為識時務之宜。仆謂當是之時,固欲奉行故事。所謂奉行故事者,循其大綱而已,節目之未善,安可不改?霍光不學,大率施為乖陋無取,豈足為後世法程?於此不為厘正,顧乃例循故轍,魏相之識,於是為陋。仆觀貢禹一書,有以知當時敝政,不便於行者甚多。其言有曰“武帝取好女數千人填後宮。及棄天下,昭帝幼弱,霍光專事,不知禮正,妄多藏金錢財物鳥獸魚鱉牛馬虎豹生禽,凡百九十物,盡瘞藏之。又皆以後宮女置於園陵,大失禮,逆天心,未必稱武帝之意。昭帝晏駕,光複行之。至孝宣時,群臣亦隨故事,甚可痛也。故使天下承化,取女皆大過度,諸侯妻妾或至數百人,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數十人,是以內多怨女,外多曠夫,及眾庶葬埋,皆虛地上以實地下。其過自上生,皆在大臣循故事之罪也。”禹之此言,正譏魏相,又及於齊三服、官屬、金銀器、織室、馬廄,種種過度,費用不貲,是皆武帝造端之弊。因循不革,其流至此。光不足責也,魏相號為中興賢相,而因陋承弊,不以為怪,是可不為痛惜也哉!
○晉史舛誤
庾豈攵曰:“嶠森森如千丈鬆,磊節目,施之大廈,有棟梁之用。”《庾豈攵傳》作溫嶠。《世說》與《和嶠傳》作和嶠。《晉書》、《世說》並言,周嵩因酒以燭投兄豈攵,豈攵曰:“阿奴火攻,固出下策。”案阿奴乃謨小字,當言“阿嵩火攻”,誤以阿嵩為阿奴也。《王祥傳》曰:祥,漢諫議大夫吉之後。案王吉在漢宣帝時為諫大夫。而諫議大夫,起於光武之世,謂諫議大夫亦誤也。
○班馬史文
《容齋隨筆》曰:《漢書》袁種告盎飲亡何,《史記》謂曰飲亡苛。二義不同。仆謂何、苛二字,古者通用,實一義耳。觀《漢書·賈誼傳》,謂“大譴大何”,《新書》謂“大譴大苛”,可證也。史傳又有傳寫訛舛,而認以為正文。如《漢書·衛綰傳》“不孰何綰”,而《史記》作“不譙嗬綰”,疑《史記》謂“不誰何綰”,傳寫誤以為譙嗬也。又如《史記》謂,大將軍出窳渾,《漢書》則曰出窳渾。《漢書》謂禽黎為河綦侯,《功臣表》則曰烏黎。《漢書》謂調雖為常樂侯,《功臣表》則曰稠睢。此類甚多,往往因其字文而魚魯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