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陰呂君舉進士,聘裏中女。既中第,婦家言曰:“吾女故無疾,既聘而後盲,敢辭。”呂君曰:“既聘而後盲,君不為欺,又何辭!”遂娶之。生五男,皆中進士第,其一丞相汲公是也。
姚公雄初為將,以女議定一寨主子。無何,寨主忽故,妻及子皆淪落。後雄以邊帥赴闕奏計,一老嫗浣衣,喜其有士人家風,問所從來,嫗曰:“有將姚其姓者,許以女歸妾子。今夫既喪,無以自存,貨餅餌以自給。”姚曰:“爾尚記姚形容否?”嫗曰:“流落困苦,不複省記。”姚曰:“雄是也。女自許歸之後不複與他族,日望婿來,豈以父之存沒為間耶?”嫗泣下氣咽,不語久之。因留,並呼其子,易以新衣,俱載還鎮,遂畢其禮。
明道先生雖奴仆必托以忠信,嚐自澶淵,遣奴持金詣京師,買用物件,金之數可當二百千。奴無父母妻子,同列聞之,皆駭且誚。既而奴持納如期而歸,眾歎服。
橫渠先生解瞽叟底豫章曰:“舜之事親,有不悅者,為父頑母へ,不近人情。若中人之性,其愛惡略無害理,姑必順之親之。故舊所喜者,當極力招致,以悅其親。凡於父母,賓客之奉,必極力營辦,亦不計家之有無。然為養又須使不知其勉強勞苦,苟使見其為而不易,則亦不安矣。”橫渠先生曰:“婢仆始至,本懷勉勉,敬心若到,所提掇更謹則加謹。慢則棄其本心,便習以成性。”
蘇文忠公軾謫忠州日,視囊中止有錢若幹,分作若幹塊,月以三十塊懸於壁,日用一塊,以竹叉之,用不盡則貯於他器,以待賓客。蘇東坡與李公擇書雲:“仆行年五十,始知作活,大要是慳耳。而文以美名,謂之儉素。然吾儕為之,則不類俗人,真可謂淡而有味者。又詩雲‘不戢不難,受福不那。’四體之欲,何窮之有,每加節儉,亦是惜福延壽之道。此似處窮約出於不得已,然自謂長策,不敢獨用,故獻左右,處之自宜也。”
趙彥霄,溫州人。政和間,兄弟二人,父母服闋後,同爨十二年。兄彥雲,惟聲色博奕是娛,生業壞已逾半,彥霄諫之不入,遂求析籍。及五年,而兄之生計蕩然矣。公私逋負,尚三千餘緡。彥霄因除夕置酒,邀兄嫂而告之曰:“向者初無分爨意,以兄用度不節,恐皆蕩盡,俱有饑寒之憂。今幸留一半,亦足以給伏臘。兄自今複歸中堂,以主家務。”即取分書以付之,管鑰之屬,悉以付焉,因言所少逋負,已儲錢償之。兄初有慚色,不從,不得已而受之。次年彥霄與長子俱登第,鄉人大敬服之。相聚四五年,家道大興,向來所出之田,一齊歸複。更數年,祖墓邊有樹,悉皆交枝。秋熟禾獲,禾皆合オ。以此見夫孝道之至,感於神明。今人視骨肉如仇讎,視兄弟如路人,寧不愧於天地之間乎!
陳忠肅公,字瑩中,於兄弟友愛。伯氏早世,公撫恤其孤,教養嫁娶,使皆成立。初奏補恩澤,舍己子而先伯父之子,及後貶責,以致終身,諸子皆白衣,未嚐有不滿之意。陳忠肅公事親,承順顏色,無不適之意。居喪,毀瘠如禮,廬墳茹蔬,連年有甘露芝草之瑞。
丞相馮公當世記富家翁有宅於村者,親既終,其兄甲不忍群雁異飛,而友愛其弟乙甚厚,未嚐有違言。久之,乙既有室,不令日咻其夫,使叛其兄,乙牽愛而聽之,而甲之所為無不善者,欲開釁隙,無其端。於是甲有善馬,愛之甚至,乙欲激其怒,乘甲馬出,杖折其足。甲歸而見之,且諭其意,略不怒。甲複有花藥之好,列檻數十,皆名品,且其手植。乙乘間Θ而賣之。甲曰:“吾欲去是久矣。”因犁地而植之穀。甲既鰥處,而有愛妾與之側室。其婦詬罵毀辱,妾不能堪,而訴於甲,甲因逐其妾。其婦愧汗,乃正冠帔而拜於庭,以謝不敏,於是卒為善婦,以相其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