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3)

重題同壽堂記

同壽堂在崇徳鳳鳴裏萬春橋之東蔡氏之所居也蔡氏自淵齋公仕於宋扈蹕南渡家焉淵齋子防禦使梅友公名其堂曰同壽著其誌也著其誌者何梅友與其弟竹友俱以醫藥濟人之夭死期於人人同其壽也厥後堂以兵毀竹友子君實重作之又嚐著同壽秘寳方蔵於家君實子伯仁伯仁子敬之敬之子曰濟字公惠曰潤字公澤公惠子曰頥字孟頥皆克紹先業不墜益振先師易齋鮑先生嚐為敬之作記於洪武歲辛亥國子助教清江貝先生嚐為公惠作記於歲戊午周府長史六有呂先生亦為公惠作記於歲甲子予為公澤作記於歲乙亥以至士君子之詠歌凢所以發明同壽之義詳且盡矣歲戊寅予歸自西南夷孟頥複以記請予尚何言哉雖然予去鄉二十年耳昔之飛榱步欄重門周閣號稱甲第者已莫不莽焉榛蔓之墟問其子孫無遺類矣千百年之後又安知不髙岸為穀深穀為陵邪有若蔡氏之堂樸而非陋儉而非隘世世保之愈久而加美者求之寰宇之內蓋尠矣況於一州一邑哉一州一邑亦尠矣況於一鄉哉祖宗之貽謀子孫之繼述若是予安得無一言以複孟頥邪且予先世與蔡氏居汴同扈蹕南渡同來崇徳又同先從兄主一翁嚐譜吾族今求譜於侄廣則亡矣予嚐積書於家今求書於子廉則已散失無幾矣而孟頥謙卑好學說友勝已者又拳拳焉請予記其堂敘其譜於先世所蔵雖片紙不敢廢視吾子侄奚翅鴟鸞邪吾於孟頥重有感也孟頥父公惠予至友也公惠不可複見得見孟頥公惠其不死矣嗚呼吾將戒子孫以孟頥為法孟頥聞予言願加勉焉能以愛已之心愛人則視人之疾無異於已之疾矣急於已人之疾緩於責人之報則人之獲其壽者日益眾矣豈不謂之同壽乎噫天地之徳莫大乎生物仁恕之功莫大於活人天之厚於蔡氏者詎有窮邪是為記

存敬齋記

夫心之於身猶身之於室也心之出入猶身之出入也是故身不在焉無以為一室之主宰心不在焉無以為一身之主宰能存此心者其惟敬乎敬者一心之主宰也心有主宰則身有主宰矣身無主宰而謂一室之有主宰不可也而況是身不在是室者乎君子居其室則思警於心而況於齋乎齋之為言若居此而齋戒也然則警之如何亦存敬而已矣存敬奈何不睹不聞之戒懼者靜而敬也獨之慎者動而敬也靜而敬者敬之體也動而敬者敬之用也噫天道不已者敬也文王純於天道亦不已者亦敬也天也聖人也皆此敬也君子其有不由此敬以成學者乎淳安吳某氏從事雲南政閫顏其齋曰存敬學莫善於是者也雖然予嚐讀周書見成王始政周公則告之以所其無逸召公則告之以敬其作所然周召之言若出一口其所謂同心之言其臭如蘭者乎葢古之人臣必先責其身而後能責難於君周召之心不自暇逸而克所其敬可知矣克所其敬則自一身而國家天下何適而非吾之敬所哉齊家而家齊一家之敬所也治國而國治一國之敬所也平天下而天下平天下之敬所也一室雲乎哉修乎已者表裏莫非其存主之功及乎物者逺邇莫非其充積之效矣雲南政閫所治方數千裏之地三十七部之民上之為使下之為從事皆有天子之命任之以方麵之重者曷其奈何弗敬渭北張公為使於茲十有餘年敬如一日非有存主之功者與惟是方數千裏之地三十七部之民無不各得其所於公之敬所者非有充積之效者與噫使克所其敬以得民從事克所其敬以得使交修相孚如是宜其治最於天地也雖然居周召之位以行周召之誌則天下之民無不被其澤者化止一方之近而已哉吾於此不能無望於渭北有望於渭北而無望於淳安乎渭北而誌乎周召則周召也淳安而誌乎渭北則渭北也有為者若是是故書以為存敬齋記

止靜齋記

人之一身不能不接乎物物接乎外不能不感乎內於是感之而動者紛紜交錯萬變而不窮夫以一心之微天理惡保其能存人欲惡得而不肆邪人欲肆天理滅則人極不立而無異於禽獸矣聖人憂其然也故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立人極焉葢天下之動莫能止也定之以中正仁義而有不止乎天下之動莫能一也主夫靜而有不一乎定也止也靜也一也人極其有不立乎然而難言也言易者非知言者也予何足以知之何足以言之哉雖然予嚐觀夫物之似者矣水之濁也或撓之其潰也或決之山下出泉靜而清也謂水之體為非靜可乎是以天地之道吾知其靜也人之所得乎天之理以為性者吾亦知其靜也不然則記禮者何以雲人生而靜天之性也語道者何以雲自然之道靜故天地萬物生噫三極之道皆靜也惟聖人為能全乎太極之道故人極立而天地之極亦立矣然則聖人可學乎學聖人者必體易之君子乎係辭曰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知此則知聖人之所以一天下之動者矣艮之彖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旡咎知此則知聖人之所以止天下之動者矣靜斯一焉一斯止焉是故知其止而止焉者行亦無不止也知其靜而靜焉者動亦無不靜也行止各有所止而動靜皆主夫靜其惟體易之君子乎雲南右衛指揮陳侯以靜成學事物無以累其心至於折衝厭難梟俊禽敵單騎突千萬人而不顧葢亦有見夫不獲其身不見其人之訓者也非能體易者與界其所居之偏為齋焉簡易樸質明粹溫宻顏曰止靜請予記之予既嘉侯之誌又歎夫世之學者或不知所以學而侯獨知之故不辭而為之記

行素齋記

記曰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說者以為素者見在也君子但當因其見在所居之位而為其所當為無慕乎其外之心何也葢以道不可離也予嚐因其說而推言其意葢所謂道者其理一其分殊故其體之大至於無外而其細無微而不入譬如日之麗天無逺弗照而光景所及方圓曲直隨物賦形故君子體夫道也其心之所有既必與天地萬物一視而無間而其身之所處則又必隨其所受之分樂循其理而不敢過求故於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倫既各以其道責諸已而不越乎其位至於富貴貧賤患難夷狄其分雖殊而道無不在也亦隨其所受而安之如是然後為不離乎道而合乎中庸人之囿乎道也猶魚之生乎水魚在於渚或潛在淵各適其道而已故夫富貴貧賤患難夷狄皆莫之致而至焉者是天之所以處我者居於其地而求以去之是猶魚而求去夫水也金華髙君思聰名其齋曰行素而征予文以為記予與思聰居而同郡生而同年知其為人思聰家故饒裕其居鄉時輕財而樂義好禮而下士今為鄢陵之校官覊旅於荒閑寂靜之濵而從事於呻吟占嗶之末奔走於卑冗以承奉乎上官見之者皆以為思聰之才之茂如彼而其所處之地之猥如此豈能無戚戚於其心者然而思聰沛然樂而受之若平日所固有然者予徃徃見之未嚐見其有不足之色豈所謂素其位而行者非耶今以是名其齋抑可謂稱情否耶是宜為記遂記之

宴息齋記

吳邾文粲氏居京師顏其齋曰宴息洪武歲在壬申之秋八月從都督沐公來雲南會於滇池之上請記其齋齋髙敞邪卑陿邪予不得而知也華美邪樸陋邪予不得而知也予何能記辭不獲乃告之以宴息之說焉夫隨之為卦其下震也其上兌也震之象為雷兌之象為澤故大象曰澤中有雷隨君子以向晦入宴息程子釋之曰君子觀象以隨時而動朱子釋之曰雷蔵澤中隨時休息一以動息言一以蔵息言其說異矣葢嚐論之說卦曰雷以動之又曰動萬物者莫疾乎雷雷固主乎動也然豈動而不息哉必有時而蔵伏矣澤隨震而動雷以時而蔵隨時之義豈有異乎所貴乎體易之君子者以其知隨時之義也故程子又雲君子隨時之宜萬事皆然取其明且盡者言之晝則自強不息及向昏昧則入居於內宴息以安其身起居隨時適其宜也此宴息之說也予於是又有以告文粲文粲晝則自強不息矣向昏昧則宴息矣茍不於宴息之時而思所以自強不息又豈善體易之君子哉夫周公孔子大聖人也嚐仰而思之夜以繼日矣嚐終夜不寢以思矣而況於未至聖人者乎是故晝有為宵有得此君子進徳修業之功也文粲之所當勉者也雖然文粲父子翱翔西平公父子之門西平公勲徳重朝廷都督公克濟其美為天子股肱觀西平公之所為主則西平公父子之賢可知矣昔髙陽許孟容京兆杜兼隴西李博為南陽公所辟昌黎先生為文記之曰後之人茍未知南陽公之文章吾請觀於三君子茍未知三君子之文章吾請觀於南陽公今吾於西平公文粲之父子亦雲是為記

永思堂記

君子居室必有其名所以誌其誌也堂以永思名誌哀也孰名之李氏子伯庸思其母氏名之也其誌哀奈何李南昌世族也壬寅之歲郡城被於兵伯庸母熊氏及伯兄伯仁逮於隍而沒焉自京師赴之則無及矣號而求其屍則不得將從之或告之曰子死孰紹爾宗乃不果從葢既除喪久之而其哀不衰大署其堂曰永思雲予聞而哀之為之言曰嗟乎伯庸之思其何時忘乎夫衣衾棺槨之具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人子之於送死用其情於事親若是至矣然猶不忍置於心故有終身之喪焉其或不幸而不得用其情則其哀宜何如是故春秋祭祀以時思之謂之以時則有時而不思矣明發不寐有懐二人謂之明發則有時而不懐矣若伯庸者豈有時而不思不懐者乎其可哀也夫雖然伯庸之思已無及矣已無所用其力也君子大至孝不以死傷生且其所以思而不置者誠有所甚痛焉爾痛親之體魄不得其蔵也然而吾身者吾親體魄之所遺也身存則吾親猶存焉爾若所以奉其身者奈何曰保其四體惟恐傷之砥其名行如或辱之如是則僅而可及以用其力者舍而弗圖其亦已焉是或一道而可以塞其思者予是以終言之是為永思堂記

洗竹軒記

會稽金宗浩以繕冩誥命留京師之會同館予偶過其舍見其幾案潔淨圖書筆硯方列而不亂恠其旅寓造次猶自整飭如此必有以異乎人者與之語果清修吉士也遂與之為友宗浩間謂予曰予家湘湖之濱其地多竹環吾舍彌望皆竹也吾甚愛之惡其雜出而斜曲茸蔓者務芟夷攘剔之使其修挺豐大者得以直遂而不為所蕪翳如是積歲侃然如骨鯁之臣正色立朝而無阿附之容也翛然如列仙之儒遺世獨立而無健羨之心也毅然如禮法之士羣而不黨而無便佞之態也然後足以慊吾之所玩因置小軒於其間數楹名之曰洗竹言致其娟靜若洗濯之然也子幸為我記之予聞之君子之自治也其心之所存者惡其物欲之累則其耳目之所接必好夫潔清而不肯安於汙冗雖植物之細莫不盡然葢觀乎其外可以占其內也今宗浩之於竹猶痛洗之不使一枝一蔓之繁雜其間則其於方寸之間豈不思所以澡瀹疏雪極其澄澈瑩潔而豈容一毫得以垢亂之哉予性亦好竹所居北望桃嵓南接花溪園廬竹樹相屬不絶所遇無慮數千百挺輒留止觀之不能遽去獨未見有如宗浩洗濯之者及渡江而北徃來梁楚陳鄭之郊則幷所謂竹者亦不之見矣聞宗浩之言灑然如有所悟爽然如有所失於予心葢慌然也遂為之記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