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認識我母親?”馬思國問道。
茶客說:“你母親在洞庭湖一帶是有名大腳,何人不知?何人不曉?當年馮老大被一夥湖匪綁票,馮大小姐為了救她的父親,隻身一人勇闖匪窩,不過後來就沒見她回來了,據說她和她爹都被湖匪殺了,但沒想到她竟然還活著,還漂洋過海去了外國,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馬思國將信將疑:“我好像從沒聽母親提起過,也許老人家認錯人了吧?”
“我還不至於老到老眼昏花,連一彎子的鄰居都分辨不出,除非我眼睛裏長了痔瘡!”
眾人轟然大笑。正好這時王姑娘和秀姑走進來。
秀姑瞅見馬思國,頓時一怔。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秀姑用審視的目光望著馬思國,突然驚呼,“我想起來了,你長得像我從前結拜的一個姐姐。”
老茶客說:“你說的是馮家場的馮大小姐吧?你看照片。”
老茶客把照片遞給秀姑。秀姑看了照片驚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說:“果真是她!沒想到三十多年未見麵,我這位幹姐姐竟成了我嫂嫂,簡直太離奇了!”
老茶客問:“聽說那年她去救父親,也被湖匪殺了,後來怎麼又沒死呢?”
“咳,盡胡扯,那年我也去了,晚上我倆一起衝進匪窩,三下五去二的就將十來個湖匪殺光,後來怕湖匪報複,她和她爹一起投奔嶽州他姑媽家,我與她分手時,她送一把匕我留著紀念。”秀姑對馬四國說:“船已備好,我們這就去接你母親。”
事不遲疑,於是三人立馬乘船去了漢口。在仁和醫院,秀姑與桃花相見抑製不住擁抱哭泣。王姑娘說:“家人相聚,應高興才是,嫂嫂,收拾行裝隨我們回家吧!”
“對,回家!”桃花說:“把你哥也帶上。”
馬思國拿起一口箱子,馬文忠的骨灰盒就裝在箱子裏。馬文忠在世時囑咐過兒子,死後不要把他葬在伊基克,火化後把他的骨灰帶回老家安葬。今天他們終於把他帶回家。秀姑抱著箱子嚎啕大哭,桃花也跟著哭了起來,招惹醫院裏一些洋人駐足觀望。
當天下午,馬家大擺酒席,為馬家嫂夫人和侄兒接風洗塵,還請了陳孝德夫婦,及李臘梅作陪。席間,當王姑娘和秀姑問及他們這幾十年在國外是怎樣生活的,馬思國替她母親滔滔不絕地講述馬文忠夫婦在南美智利的一段傳奇經曆。
如其說是馬文忠夫婦的傳奇經曆,倒不說是萬餘名太平軍賣身國外的一段心酸史。
同治元年,壬戌冬月十五,馬文忠夫婦和一萬餘名太平軍,及其家眷離開了泉州碼頭後,經過數月的海上漂泊,總算到達了一個叫伊基克小城鎮。此地氣候幹旱,常年無雨,但沒有冬天。他們每天所從事工作便是挖硝礦,並且幹活都在六個時辰以上,吃的食物不如豬狗所食,還經常受到礦主的打罵和虐待。有的不堪忍受其摧殘與折磨,因而病死與自殺不計其數。
公元一八七九年,也就是馬思國三歲那年,智利與秘魯和玻利維亞發生了硝石戰爭。一萬太平軍終於看到了希望,他們將智利軍隊看成是他們的解救者。於是他們發動了起義。馬文忠帶領一千弟兄首先打死礦監,消滅了荷槍實彈的礦警,奪取武器,與前來鎮壓的秘魯軍隊展開了激戰。湖南人翁德容和廣東人陳永碌帥一萬太平軍,抄後路合圍,打死秘魯軍的少校和一名上尉,並俘獲兩百多名印第安雇傭兵,伊基克礦區也就此落於太平軍之手。於是起義軍馬上派人與智利軍隊司令西拉皮佐少將聯係,表示願意幫助智利對付秘魯和玻利維亞軍隊,西拉皮佐少將大喜,派遣一名少尉前往起義軍駐地,帶去智利總統的親筆信,給予太平軍將士及其家屬以智利國籍榮譽,並表示等戰爭結束後將伊基克交給太平軍管理。 西拉皮佐少將還任命翁德容為少校,陳永碌為上尉,馬文忠為中尉,將太平軍編成智利第六邊境縱隊,起名為“褐衣軍”,命令他們協同智利軍在秘魯塔拉帕卡省的作戰,配合伊洛和帕科查港登陸,占領莫克瓜,與智利軍一道攻取伊基克鎮。
太平軍沒有按照智利軍編製進行改編,而是采用太平軍的兵製,建立了兩個軍,設立師帥、旅帥、卒長和兩司馬。他們手中的火器不多,於是就利用本地資源打造類似太平刀一樣的冷兵器,
不久,太平軍按智利軍隊的要求展開了軍事行動。第一次行動,便是攻打駐紮塔克納秘魯軍。五百名太平軍在馬文忠的帶領下,打扮成當地的印第安人混入波內達要塞,一舉俘獲了三百名秘魯軍人和要塞司令。接著,他們又與聞訊趕來的玻利維亞軍隊展開激戰,先派出前鋒三百人的隊伍,引誘玻利維亞騎兵部隊進入一片森林,然後展開伏擊,當場打死玻利維亞騎兵七十多名。如此同時,陳永碌率領一千名頭戴黃色或紅色頭巾,身穿褐色軍服的太平軍,操著各種武器衝入玻利維亞軍隊中大肆砍殺。玻利維亞軍約四千人,而其中大部分是印第安雇傭兵,所使用的武器是十字弩,他們哪裏敵得過太平軍,開戰不久,便紛紛潰退,留下屍體百餘具,約一千名印第安雇傭兵投降,太平軍大獲全勝。
為配合智利軍隊在秘魯帕科查港登陸,太平軍在陳永碌的指揮下在莫克瓜再次同玻利維亞和秘魯聯軍展開激戰。他們仍然采用太平軍慣用的作戰方式,誘敵深入,然後伏擊剿滅。
一位逃回大本營的玻利維亞軍官向上級報告戰場失敗情況說:“這些帶頭巾的褐色人在射程外搖旗呐喊,等我們靠近時又不見了,他們打仗敲鑼打鼓和喧鬧,搞出許多噪音,一些印第安雇傭兵以為被伏擊,紛紛逃跑,致使局麵失控,導致戰鬥失敗。”
這位軍官雖然埋怨的是印第安雇傭兵作戰無能,但足以說明太平軍在莫克瓜戰役中不僅掌握了戰場的主動權,而且還給予秘魯與玻利維亞聯軍重創。
太平軍在莫克瓜戰役中由於有效地牽製了莫克瓜的秘魯和破利維亞聯軍,使他們無暇增援帕科查港,以致使智利軍以輕微的傷亡,順利地拿下了帕科查港。並與太平軍在莫克瓜會師。
西拉皮佐將軍會見了陳永碌與馬文忠,得知翁德容於兩個月前因病而死,給予家屬撫恤,分別授予陳永碌與馬文忠上校軍銜和少校軍銜,還參觀了他們的軍隊。
西拉皮佐將軍在他筆記中是這樣描述太平軍的:“這支軍隊沒有西方軍隊的紀律,但卻有著獨特的中國特色的紀律,他們配備了許多三角形的旗幟,用螺號代替軍號,他們的戰士拿各種武器,但更多的是使用兩把東方式的短刀(太平刀)。”
最後經授意,陳永碌將旗幟上“太平”二字改成智利國國徽。
太平軍終於同智利軍並肩作戰了。在第二次莫克瓜戰役中,太平軍不畏犧牲奮勇殺敵,將玻利維亞和秘魯聯軍打得慘敗。指揮玻秘聯軍的司令官看到戰場上到處是被太平軍砍殺的玻秘聯軍的屍體,隻好率領殘部退守塔克納。
太平軍以四百人的傷亡為代價,奪取了四門大炮和十五麵軍旗,以及大量的糧食和二百多匹戰馬。西拉皮佐授予陳永碌智利國會勳章,並給予陣亡太平軍家屬撫恤。
三天以後,太平軍又在塔克納和阿裏卡兩次戰役中配合智利軍隊徹底打敗玻利維亞與秘魯聯軍。至此,智利軍隊占領了玻利維亞和秘魯兩國太平洋沿岸全部硝石產地。玻利維亞失去了繼續進行戰爭的能力,並宣布退出戰爭。
戰爭結束以後,智利政府決定將伊基克贈給太平軍,成立一個自治鎮,但條件是繼續幫助智利攻打秘魯。太平軍不願意繼續打仗了,他們沒有接受此條件,甘願融入當地社會。
馬文忠選擇了繼續留在軍中,因為他是生意人,開礦不是他的強項。以後馬文忠又參加了智利軍攻占秘魯首都利馬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