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煥承說:“快鬆手!這事被我麼爹知道了,我必死無疑!”
劉煥承的乞求是蒼白的,而此時的她什麼也不說,隻是把臉貼在他的胸脯上不停地用嘴舔舐著,接著又去舔吻他的嘴唇。劉煥承終於抵擋不誘惑,翻身把這個女人按倒在床上,也是一陣狂吻。女人的欲火被激勵得更瘋狂,呼吸急促,順猛地把劉煥承的褲帶解開,一隻手直抵劉煥承的陰部。他們哪裏還顧得什麼倫理或廉恥,一夜的苟合竟然誰也離不開誰了。從這以後,幾乎是夜夜偷歡,如此時間一長,餘媽有所察覺,但礙於情麵,難以啟口,隻是暗示暗示。兩人根本不理會,甚至有時白天也不放過。然而紙是包不住火的,最後終因女人懷孕有半年之久而被回到鸚鵡洲的劉長林所親眼目睹。
劉長林氣急敗壞,決定將這個女人與他的侄兒一起沉江底。他要餘媽把女人鎖在房裏,然後帶兩個身強力壯的棑工去綁架他的侄兒,豈料撲了空。其實他的侄兒一聽說他回了鸚鵡洲,早就躲了起來。劉長林氣得大罵侄兒是豬狗。回到家裏,象瘋了似的,在客廳裏來回走動。天黑下來,餘媽叫他吃飯。怒氣未消的他,劈頭蓋臉地就把餘媽一頓臭罵。
“吃,吃,就知道他娘的吃!家裏都成了夢春園了,難道就沒有一點察覺?我看你是越老越胡塗了,幹脆,明天就滾蛋!”
餘媽說:“是的,我是老糊塗了,老爺不用攆我走,我早有走的打算,不過,在我走之前有些話我不得不向老爺提醒!俗話說,家醜不外揚,此事既成事實,還是不張揚為好,張揚隻會對老爺的名譽掃地。少奶奶雖說不是懷的老爺的骨肉,但也是劉家的血脈,何必為圖一時之氣而毀掉兩條性命呢?當然,最後定奪還是老爺您。”
餘媽說完轉身離去。
餘媽是劉長林前妻的女傭,隨前妻嫁到劉家後,劉長林的飲食起居都由她料理。以後劉長林有了女兒,也是她一手帶大。劉長林本來就是臭嘴,家裏的人幾乎都被他罵到,而唯獨餘媽例外。二十多年來,餘媽在劉家可謂兢兢業業,從不多言,如今六十,一直尚未嫁人。年輕的時候,有不少媒人向她提過親,但都被她回絕。看得出來,她一直在暗戀著劉長林。劉長林這次的確是氣極了,不然他是絕不會出言傷害餘媽的。
劉長林有些後悔了,於是走出客廳,進了天井旁邊的一間廂房,見餘媽正在收拾行禮。便說:“不就是罵了你幾句嗎?那也是在氣頭上,你又不是不知我這個人,平時說話就愛罵罵咧咧,今天遇到這等事,我能控製得自己嗎?好了,在這裏我給你賠不是!”
劉長林見餘媽不理他,並嬉皮笑臉說:“從年輕時起我就一直把你當親姐看待,我現在已是六神無主,你當姐姐的在這時可不能撒手不管啊!你得給我拿個主意。”
餘媽說:“我還是那句話,此事就此打住,不要張揚!”
雖說餘媽在劉家說話不起作用,但不能不說她的話沒分量。劉長林思索一下說:“你說的也是的,本來不臭的屎,把麵上一層枯殼扒開,而更臭!不過我也不能便宜那臭婆娘,您去跟她說,等生了伢要她立馬給老子滾蛋!”,
餘媽說:“我看她未必依從,我鎖門的時侯她向我發恨說,你放心,我不會跑的,我鐵了心了,要麼做劉家的鬼,要麼做劉家的媳婦。看得出來,她懷孕的目的就是想名正言順地做老爺的媳婦,不然在懷孕之初,她為何不設法打掉呢?”
“他娘的,還想賴上老子!”劉長林哼地一聲說,“她不走,到時候老子照樣按家規把她沉江底!”
餘媽說:“老爺一輩子連雞都未曾殺過,到老了要殺人,這不是在折自己的陽壽嗎?得饒人處且饒人,依我看,還是放過她,日後不與她同寢便是了。”
“難道要老子戴一輩子綠帽子?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
劉長林又開始來回走動了。顯然,他在對待如何處置背叛他的女人上陷入了兩難境地。
餘媽趁此機會,進行一番苦口婆心地勸導。也許是餘媽說這女人可能懷的是男孩,使劉長林動了惻隱之心,最後劉長林終於放棄趕走女人的決定。但他又不甘心便宜了這個女人,他想了一下對餘媽說“不攆她走可以,但要重罰,你去跟她說,生了伢後,要麼滾蛋,要麼毀容,二者必選其一!”
餘媽說:“要我去開這口?這等缺德事,就是打死我也不去!她是你的媳婦,還是你自己去合適。”
劉長林不想見這個女人,於是幹脆寫了一道“手諭”,由下人趁送飯之際,交給了女人。女人看了便條,嘿嘿一聲冷笑說,“這有何了不起,等生下伢,我會給他一個說法的。”
劉長林心煩,隻在家裏隻呆了三天,便又去了蕭水。這一去,就是半年。
三個月後,女人解懷了,果然生的是個男孩。餘媽忙裏忙外,高興得嘴都和不攏。坐月子期間,把女人和小孩調養得白白胖胖。孩子滿月,沒有做滿月酒。因劉長林不在家。餘媽抱著孩子,領著女人就隻去了趟楊泗廟。當然,即便是劉長林在家,也未見得同意做滿月。
就在孩子滿月的第四天,廚房裏突然傳來女人陣陣尖叫聲。
女人沒有失言,她將一鍋炒得滾燙的黃豆,用毛巾捧著往臉上一捂,終於將其容貌毀了。當餘媽和家裏下人趕到廚房時,隻見地上灑落的盡是沾者血跡的黃豆,一塊被血侵紅的毛巾丟在地上,女人痛得在地上打滾。餘媽立即吩咐下人趕緊將女人抬到喬家診所。經過喬大夫給敷上治燙傷的藥後,女人的疼痛才有所減輕。
喬大夫問餘媽。“怎麼搞的?為何要毀容?”
餘媽什麼也沒說,隻是搖頭歎氣。喬大夫略思索了一下說:“你放心,敷藥三天後,疼痛漸消失,再換一次藥結疤,傷處會慢慢好轉,但恢複原貌不可能,直說了吧,日後將是麻臉。”
回到家中,女人躺在床上,除了一雙眼和嘴露在外,整個臉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餘媽對女人說:“你這是何苦呢?老爺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好人,他回來見你生個帶把的,會原諒你的!”
“我不後悔!”女人說:“我的行為已經使老爺名譽掃地了,我不能再讓老爺失去威嚴!”
餘媽歎了口氣說:“既是這樣,你也不用胡思亂想了,好好養傷,關於孩子的奶水,我已托人給他找了個奶媽,你放心,奶媽長得白胖,奶水充足呢!”
冬月初八,劉長林與彭尚卿結束了今年最後一批木材收購,並由沱江把收購的木材起運到洞庭湖。豈料他們將木材紮成大棑,由洞庭湖運回鸚鵡洲的途中,卻遭到了湖匪的搶劫。湖匪雖說沒殺他們,但手段極為殘忍,隻給他們兩根木頭,要他們馬上泅水滾蛋,否則全部殺光,丟到湖裏喂魚蝦。時值冬天,在茫茫無際的湖中泅水,即便是不被凍死,也會餓死,這與殺人越貨有何二樣?最後還是彭尚卿挺身而出,將隨身攜帶的一千兩銀子,以性命與銀子同歸於盡而作為向湖匪討價還價的砝碼,才逼得湖匪給他們一條劃子,並取回他們所攜帶食品,才得以保全了十多人的性命。但是由於劉長林的年歲已高,在湖上漂泊了五六天,經受不住風寒夜凍,病倒了。劉長林是被人抬回鸚鵡洲的。
劉長林雖然見到了帶把的孩子,但這並未使他的病情有所好轉,據喬大夫說他得是腎癆,即使華佗在世,也難以醫好,隻能靠開一些湯藥調理,而延續其生命。
不久,劉長林的下肢開始浮腫。他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他要餘媽把孩子抱到他跟前,問給孩子起了名字沒有。
餘媽說:“就等著您老爺給起名字呐!”
劉長林想了一下說:“就叫劉繼承吧。”
劉長林要餘媽把彭尚卿叫來,說是有要事商量。餘媽走出房門,把孩子交給一直站在房門外的女人,便去找彭尚卿了。
劉長林叫女人的名字,女人怔住了。劉長林向女人招手,示意要她進來。女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劉長林床邊,問有何事。
劉長林說:“我是氣頭上作決定的,不想你真去做了,為何不等我回來呢?
女人什麼也沒說,隻是傷心流淚。
劉長林安慰她,“好了,事情都過去,你就別難過,別驚嚇了小伢。我已是行將就木的人了,沒別的要求,隻求你好好地把繼承撫養成人,將來劉家的基業就靠他了。”
不一會兒,彭尚卿隨餘媽進入了房間,劉長林要彭尚卿幫他擬份遺囑。餘媽和女人正準備向房門外走去,劉長林說:“你們就不要離開了,都聽聽,日後也好作個見證人。”
劉長林於是開始口述,彭尚卿逐句記下劉長林所說的話。末了,彭尚卿又準備一張紙,略思索一下,便正式書寫遺囑。大約不到一刻鍾,彭尚卿把遺囑寫好,並念給劉長林聽:
“吾長沙人氏,道光四十年遂放棑至鸚鵡洲。吾在世雖無驚世之舉,但小有成就,亦無愧於祖宗也!吾操木材生意四十餘載,創其家業:據一裏之灘曰長幫碼頭;蓋五十餘丈青磚瓦房一棟;攢銀一百一十萬兩。餘將至,然此家業必永駐,特立囑:
碼頭由侄兒煥承作管事,支銀五萬,作竹木之生意資金,日後年複年,至繼承架冠而將碼頭傳之,煥承退而輔佐。
另支銀五萬兩與吾女兒,不圖回報,謹此念父女之情;
銀百萬兩以繼承之名,儲漢口天盛銀號,由尚卿先生代管,至吾兒繼承成年由其接管;
青磚瓦房繼承與其母居住,不得轉賣,至劉家世襲相傳。
立囑:劉長林
見證: 彭尚卿
光緒十四年戊子臘月壬午”
與其說這是劉長林的遺囑,倒不如說是劉長林在為他的後輩人量身定做。可見劉長林在立遺囑之事上煞費苦心。劉長林對立的遺囑很滿意。劉長林要餘媽也簽名,無奈餘媽不識字,隻好由彭尚卿代筆,三人按了手印後暫時由彭尚卿收藏。
劉長林總算熬過了六十花甲,於第二年冬月廿的早上離開了人世。他走得安詳,是在睡夢中離去的。兩湖商會的幾個會首得知消息,除了寶慶上河幫的新任幫主沒來,其它的得都立馬趕到。
按照鸚鵡洲的習俗,人過世至少要在家裏停喪三天,甚至天數更長。由於劉長林在世時曾吩咐過家裏的人,要喪事從簡,在家中隻停一天,並把他葬在鸚鵡洲後地。當時餘媽雖未直言反對,但以弦外之意暗示劉長林“老爺百年後若不願葬在老家,那豈不把夫人孤零零地拋在了老家?”但劉長林卻不以為難地說:“夫人豈會感到孤零零?劉家老了的人都聚集在那裏呢!要說感到孤零零的倒是我,但我不在乎,我死後葬在鸚鵡洲不僅天天可以看見煥承繼承,還能隨時監督這兩個小子走正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