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謝過大人了!”譚鼎元給知府行禮,離去。
譚鼎元剛走出府衙大門,隻見知府裏的衙頭兼護院董家富從院子走過。漢陽知府馬上把他叫進來,把譚鼎元的狀紙遞給他看。其實譚鼎元一來府衙,董家富就尾隨其後,進到府大院內,他一直在門外偷聽。
漢陽知府說:“你找個理由把這個叫陳孝林的人弄進大牢吧。”
董家富把狀子還給知府說:“大人剛上任不久,可能對鸚鵡洲有些情況不太熟悉,這個叫陳孝林的在鸚鵡洲也是個頂尖人物,而且與另一個頂尖人物詹耀湘的關係非同一般,甚至超過叔侄關係。詹耀湘益陽人,據說與現任的湖北巡撫曾經是同窗學友,大人想想,如此有深奧背景之人,怎麼說抓就抓的呢?這樣恐怕對大人不利。”
漢陽知府一時無語,便惱火地說:“我不是要你想辦法找理由嗎?不然我養著你們這幫奴才做什麼?”
董家富思索了一下對漢陽知府說:“我倒有個主意,擇個日子不如讓原告與被告對簿公堂,兩人咬上一通,如果原告勝,馬上將被告投進大牢,如果被告勝訴,責令二人就此打住,不得日後再有爭鬥,否則視情節輕重加以責罰。我想這樣既不得罪雙方,又使得大人留下秉公執法之美名。”
漢陽知府想了一下,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於是對董家富說:“那好,就定在五日後開堂審理。你馬上去安排一下。”
漢陽知府畢竟收了原告的錢,當然要偏向原告。於是第二天就差人將譚鼎元請到府上麵授機宜。漢陽知府說:“我聽說陳孝林在鸚鵡洲是個人物,不能隨便抓,要有證據,不然輿論四起,對你我都不利。為此,我與師爺商量妥當,請李師爺幫你爭訟。你不要小瞧了李師爺,他可是京城有名的人稱訴訟高手李三,幫人打了二十幾年的官司,還從未遇過敵手,怎麼打這場官司李師爺早已替你想好。”
譚鼎元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李師爺。此人瘦如幹柴,一副苦瓜臉,暴突的嘴唇上蓄著八字胡,其貌醜陋無比。譚鼎元在嘴上沒說,卻在心裏懷疑,“如此醜八怪,以訴訟高手自居,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李師爺似乎看出譚鼎元的心事,露出暴牙笑著說:“以容取人乎,失之子羽。我雖不敢以子羽自況,但至少可幫你打贏官司。”
“那你說,怎麼個打贏法?”譚鼎元問道。
“我看過你呈上的狀紙,列舉綁架殺人事實及緣由含糊不清,告的又是僅以懷疑,而無犯案依據的協從,憑這樣一份狀子想要告倒對方,我看難!”李師爺瞟了一眼譚鼎元說:“不過話又說回來,憑敝人多年爭訟經驗分析,找個證人在公堂上指證被告者曾參與策劃作案,也不是不可能告倒的。”李師爺問譚鼎元,“你願意找證人麼?”
譚鼎元說:“隨隨便便找個證人應付,除非對方是白癡?”
“不是白癡就不能對付了?,敝人幫你找的證人不僅靠譜,還能以假亂真,你與他見上一麵在再下結論吧。”
李師爺起身走到大門口,朝外揮手,隻見從屋外走進來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李師爺指著該男子說:“此人是孫興祥木行的護院,你要他如何指證,直接向他講清楚,事成之後,給五百兩銀子打發他離開鸚鵡洲便是。”
譚鼎元瞅了一眼此人,將信將疑地問:“他能行?”
李師爺說:“怎麼個就不行?此人不僅深知孫敬賢的家史,也熟知那個海龍卡的家事。有這樣的證人,何患無辭?你就等著知府大人冠冕堂皇地將被告打入大牢吧!”
就在漢陽知府向譚鼎元麵授機宜的同時,董家富也去了鸚鵡洲。董家富不知道知府把譚鼎元叫到了府衙,他隻把看到譚鼎元狀告陳孝林狀子,與塞給知府的一千兩銀子。當他把此事告訴了陳孝林。陳孝林感到不安。
董家富安慰道:“你也不要著急,你隻要在公堂上駁倒對方,知府拿你沒辦法,他總不會於公理而不顧把你投入大牢吧。”
董家富不敢久留,怕時間長了引起知府懷疑。出門時,他給陳孝林出了個點子。他說:“新來的知府是個貪財鬼,你也塞給他一些銀子,我想他會把此案化小,小事化了的。”
“這是打官司嗎?”陳孝林說:“分明是在比原告與被告的家底,誰的家底厚,誰就贏官司!”
董家富一笑:“如今是這個世道,衙門無錢莫入,官府吃了原告吃被告,你拿他們如何?”
陳孝林把董家富送走後,心裏忐忑不安。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陳孝林萬萬沒有想到譚鼎元會到府衙去告他,他認為做掉胡宜迪幹得天衣無縫,無須防範。所以當他得知此事,他這才意識到事態的發展而並非像他所想象的那麼簡單。陳孝林一時無計可施,於是把牙一咬,管他的!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聽天由命!
開堂的這天,董家富一大早就來到陳孝林家裏。隨後,陳孝林隨董家富去了漢陽府。府衙公堂外,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人。陳孝林顧及不了都來了誰,進到公堂,看到莊嚴肅穆的場景,再瞟了一眼站在左邊的譚鼎元,陳孝林還真感到發怵了。
衙役見原告被告都被帶到,便開始將手裏的殺威棒不停地跺地。一陣“咚咚”作響後,便齊喊“威——武——”。
審案本是知府下屬專管刑律官員的事,可是今天從後堂走出的是漢陽知府。可見漢陽知府收了原告的銀子,看來不審出點名堂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為了以示府衙之威嚴,漢陽知府故意把驚木堂拍得響亮,並嗬斥:“原告與被告為何不下跪!”
陳孝林年輕時在老家做過把總,熟悉公堂審案程序。不管原告還是被告,凡抗拒不跪者,屁股要挨板子。為了避免皮肉之苦,陳孝林毫不猶豫地走到右邊的被告石上跪下。
譚鼎元站在原地未動。漢陽知府問譚鼎元,“原告為何不跪,難道不怕挨板子嗎?”
站在譚鼎元身旁的李師爺趕緊把譚鼎元拉到原告石上跪下。
漢陽知府嘴角略現得意一笑,又把驚木堂一拍,並嚴厲地說:“堂下原告與被告逐一將姓名及籍貫速報上!”
譚鼎元與陳孝林先後報上姓名與籍貫,知府又問原告因何事告狀。
譚鼎元與李師爺交換眼神,由李師爺替譚鼎元作答。李師爺說:“稟知府大人,卑下姓李,名懷山,祖籍京城,卑下是鸚鵡洲寶慶上河幫幫主譚老爺聘請的訴訟師,替譚老爺狀告鸚鵡洲辰幫幫主陳孝林脅從苗人海龍卡綁架寶慶下河幫幫主胡宜迪一案。”
漢陽知府說:“那還不趕快將案情陳述於公堂!”
李師爺說:“今年八月,黔東黎平府開泰縣錦屏鄉苗人海龍卡與寶慶下河幫因做木材生意結仇。苗人海龍卡懷恨在心,於十月二十七日遂將原告的表哥寶慶下河幫幫主胡宜迪綁架至苗區,至今生死不明。然罪犯海龍卡在實施綁架前與被告多次接觸,被告曾為凶犯提供被綁架人之居所位置,幫其策劃綁架實施之計劃。此事證據確鑿,有證人可當堂指證。為此,請大人明鑒,將被告陳孝林繩之以法!”
李師爺說著,將狀紙雙手捧過頭頂。一衙差接過狀紙呈給知府,知府過目,把驚木堂“啪”地一拍,問陳孝林:“剛才原告已將你犯罪事實道明,狀紙上也寫得清楚,你可否承認?”
“我不承認!”陳孝林辯駁說:“本人認為這是原告有意栽贓陷害。因為本人除了在黔東與苗人有過生意上的往來,別無瓜果,而更談不上在鸚鵡洲與苗人有過接觸。原告設置所謂本人向苗人海龍卡提供被綁架人居所位置,以及幫苗人策劃綁架實施計劃,這都是子虛烏有,因為鸚鵡洲人誰都知道,直到如今,鸚鵡洲還沒有一個苗人定居。所以本人懇請知府大人詳細查實,還本人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