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虹大水,北虹刀”之說應驗(7節-9節)(1 / 3)

第二章 “南虹大水,北虹刀”之說應驗(7節-9節)

七 天京與師叔相見

陳孝林此次送棑去蕪湖,而是另有所圖,他想去和唐正才見麵。他領著辰幫人到了大冶後,與花幫的柯五十等人彙合,然後把折斷的皇棑恢複原樣。他們在江邊舉行了簡單的祭拜水神楊泗將軍的儀式後,便順江而下,一路向蕪湖駛發。他們沿途並沒有遇到打仗,就連大風大浪也未曾遇到。木棑大約在水上行走了三四天,於當月二十八抵達蕪湖。他們找個碼頭把木棑停靠下來,等把其它的一些事安頓好後,陳孝林和柯先生便上岸去聯係竹木商。其實他們無需去找竹木商,一些造船業主撇開竹木商而早已在碼頭上等候。因為戰事吃緊,朝廷需要大量的艦船,一些造船業連家底都用上了,以至到了等米下鍋之局麵。所以陳孝林和柯先生一上岸,就被造船業主雇轎子抬到酒樓。酒醉飯飽,雙方便開始談價,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之後,高出比預定價格一成成交。

收到造船業主付給銀子當天,陳孝林取消了去南京與唐正才見麵的行程,這是因為一來攜帶的銀子多,怕路上出事,他親自出馬,若遇搶匪三五個,憑他的武功完全可對付。另外他還想回鸚鵡洲把各幫沒售完的木棑集中起來,再走一趟蕪湖,讓大駕都賺到錢。

第二天,陳孝林帶領棑工離開蕪湖,一路上雇船,徒步,馬不停蹄地往家鄉趕。五天以後,陳孝林回到了鸚鵡洲,他馬上派人邀請各幫會老爺在馬家茶館開會。當他把這一信息告訴大家,在坐的一致認為這是一次難得的賺錢機會,並推舉陳孝林為大管事,要他馬上定下啟程日期。陳孝林說:“三天準備,第四天出發。”

孫敬賢對陳孝林說:“我的棑在夾河,三天拖出港岔恐怕難。”

陳孝林說:“沒問題,您老隻管吩咐棑工把棑紮緊,到時候我帶辰幫的兄弟過去幫忙棑拖出夾河。”

當各幫得老爺散去。陳孝德把陳孝林叫到一邊說:“沒見過像你這麼傻得的?你就不能按鸚鵡洲的價收購他們的木棑?有錢自己賺不是更好嗎?”

陳孝林笑著說:“賺錢有的是機會,贏得眾人信任之機會少之又少,何必斤斤計較呢?大家一起賺錢,有利於鸚鵡洲的竹木業生意興旺發達,於眾於己都有好處。”

陳孝德歎了口氣說:“你成器了,我這當哥的自愧不如啊!”

“大哥過謙了,我從小受大哥教誨,大哥永遠是小弟引路人。”

“有你這句話我知足矣,不過我還是要忠告你,不管做什麼還是謹慎為妙,太張揚遭人嫉妒,會給你下拌子的。”

“大哥忠言我牢記心裏,我去後家裏的事就拜托您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隻管去忙你的。”

在以後三天裏,鸚鵡洲沿江碼頭都在忙碌,棑工的號子此起彼伏,高昂悅耳;圍兩手丈量木材的報碼聲抑揚頓挫,婉轉動聽。棑工們紛紛把堆放在灘地上木頭推向江裏,又重新紮成木棑。到了啟航這天,楊泗廟前圍觀的人群裏三層外三層。楊泗將軍的神像從廟裏請出來,神像前的供桌上擺滿了豐盛的供品。楊泗將軍金箔塑身,右手持月牙刀,左手握定海神珠。麵帶微笑,各幫會頭目和棑工們手持大碗酒站立在他麵前。隨著一陣鑼鼓聲響起,曾家巷的曾子旭宣布祭拜楊泗將軍開始。曽子旭口中念念有詞:

“楊家泗將軍保平安,

賜我財運招客商。

買得金銀來引路,

鸚鵡興旺接三幫!”

念完後隨著他一聲吆喝,“拜楊泗將軍喔——”

眾幫會頭目和棑工們下跪,向楊泗將軍頂禮膜拜。禮畢,眾人起身把碗裏酒灑在地上。此刻鞭炮齊鳴,鑼鼓喧天。曾子旭又一聲吆喝 “啟程喔——”,

棑工們紛紛奔向各自的木棑。此時江麵上“咚咚”鼓聲和陣陣號子聲交織在一起,回蕩在鸚鵡洲的上空。孫敬賢、詹耀湘、曹聖源站在送別的人群中看著這一激動場景,感慨萬千。

詹耀湘說:“想當初我來鸚鵡洲做竹木生意,鸚鵡洲還是一片荒灘,轉眼二十年過去,如今鸚鵡洲興旺發達,可我們亦老矣!”

曹聖源也發感歎:“是啊,我們都是五十的人了,不服老不行,以後鸚鵡洲的竹木業發展還真得靠陳孝林他們這幫後生!”

孫敬賢對兩位同行之詞不予苟同,捋著山羊胡須吟詩一首:

“莫言近黃昏,

人老智不愚。

後生趨前行,

拄杖飯可食。”

從孫敬賢所吟的詩不然聽出,此意無不流露出不服老之心聲。

這時,所有的木棑漸已遠行,可岸上送行的人還在翹首遠望。此時此刻他們除了盼望親人賺回銀子的同時,也預祝親人一路平安歸來。

鸚鵡洲的木棑在長江裏航行了四日,一路順風順水抵達了蕪湖。木棑靠岸後,僅僅過了兩天,所有的木材被當地的造船業主搶購一空。當地的清廷官員還為鸚鵡洲人舉行了一個簡短的歡迎儀式,表彰鸚鵡洲人積極支持朝廷抗擊長毛匪患,為國人之學習楷模,並號召當地人向鸚鵡洲人學習。

陳孝林沒有和其他幫裏的人一同回鸚鵡洲,而是叫上辰幫的領班符德雄一起去了南京。兩人一路上未遇到戰事,途中聽說太平軍已經攻取了南京,並在南京定都,把南京改名為天京。陳孝林和符德雄到了南京後,怕水師營裏的人認出自己,所以並未急於去水師營去見唐正才,而是找個旅店住下,第二天由符德雄去見唐正才,然後把唐正才約出來。在旅店裏見麵。叔侄倆見麵熱淚盈眶,相互擁抱。

“師叔近段可好?”陳孝林問。

“戰事暫時平息,還算清閑。”唐正才說:“天王東王正在商議北上攻打北京和西進再奪武昌城之事。看來湖北又打仗了。”

“打去打來遭殃的還是百姓。”

“是啊,聽說你們放到蕪湖的棑都被造船商買了?”

“是的,木材賣給造船商是給朝廷打造艦船,可是百姓管不了那多,他們要吃飯,我想師叔不會怪罪鸚鵡洲人吧?”

“那哪會呢,我們感謝都來不及,西進的隊伍正愁沒有運兵船,這些艦船正好為我天軍作準備,等拿下蕪湖,為我所用,我代表天軍的將士謝你們!”

唐正才有一樁心事一直擱在心裏,而且他對誰也沒有說過。他認為陳孝林是他最信任的人,把這樁心事告訴他,他會為自己分憂的。

原來唐正才五年前去黔東苗區采購木材,在一個叫聞卡苗寨生了一場大病,據說寨子裏有一位苗家少女為他煎藥治病,整整照顧他一個月,使他有生以來感受到了女人溫柔和體貼。於是在當地苗人撮合下,唐正才便取了這位苗家女為妻。由於唐正才一直以販運木材營生,居無定所,他隻好暫時把家安置在當地,每年去住上一段日子。可是自從他參加太平軍後,有一年多沒有和妻子團聚了,他放心不下,想把妻子接到鸚鵡洲,托付一個可靠人照料。他覺得陳孝林是最佳人選,但一直忙於打仗,總把這事丟在了腦後。今天,陳孝林從千裏之遙來與他相見,正好將此事托付給陳孝林。

陳孝林聽了唐正才的述說,便問:“為何不把師娘接到軍中?”

唐正才說:“我不想讓她看到血腥廝殺,更不情願她受軍中之禁律約束。”

陳孝林說:“既是這樣,那就請師叔放心,我一回鸚鵡洲就立即去黔東把師娘接回,我會把她當親人一樣侍候的!”

“那我就替我妻子謝了!”唐正才動感情了,眼裏噙滿淚花說:“我難預料到日後是生,還是死,哪一天我若戰死沙場,你給我燒點錢紙就足矣!”

“師叔及人天下,必有好報,一定會活到天軍奪得天下那天!”

“你在寬我的心,誰都知道軍人的善終就是橫屍沙場,你不要為我擔心,我早有準備。”

由於太平軍對將士管束嚴,唐正才不敢違抗軍而令在外夜宿。再加前不久他的水師營鬧了一場風波,所以他放心不下,必須在天黑前趕回到水師營。

那場風波是由太平軍將領韋昌手下的軍官所引起。韋昌派部下張子朋去湖北,張子朋為爭奪船,竟出手打了水師營的水手,激起了水師營的士兵憤怒,他們砍斷纜繩,叫嚷著要散夥,甚至還要投誠清軍。楊秀清接到稟報,親自到北王府揮杖將韋昌責罰百杖,張子朋杖責一千。並召見唐正才好言撫慰,賞賜銀子,加封丞相頭銜。因為水師營多半是唐正才販運道上的弟兄,他們都聽唐正才的。唐正才說:“爾等千萬莫意氣用事!現在打人者已遭杖責,爾等應以平和為貴,散夥投誠清夭都不會饒恕爾等,都將遭到清夭殺戮,留下有吃有喝哪有不好?待日後奪得江山享受不盡榮華富貴。”

唐正才把賞銀分發給大家。一場叛亂總算平息。

唐正才與陳孝林道別。陳孝林望著師叔遠去的背影,良久地陷於了惆悵。

八 苗區尋找親人

馬文魁和周季林到了黔東苗區,本想集采購和水運趕在丹陽節前完事,不料遇到了春雨綿綿天氣,山路濕滑,伐木受阻,隻好待天晴。

馬文魁閑著無事幹,窩在三江鎮上一家苗人開的客棧裏望著窗外雲霧繚繞的群山,胡思亂想,他一會兒哀歎人間世事艱辛,幹什麼事都困難重重,艱難險阻,他一會兒又思戀起妻子王姑娘。總之,他感到很沮喪。

周季林正好利用歇山的機會,四處打聽兒媳婦和孫子的下落,但半月過去,無絲毫線索。他到兒子出事的地點問過,當地人說是看見一位年輕的女子帶著一個兩歲左右的男娃來江邊祭拜過,但至於後來去哪裏他們也不得而知。周季林情緒十分低落,回到客棧也懶得與馬文魁打招呼,倒在床上就睡了。馬文魁知道他心情不好,沒招惹他。也不知過了多久,街上一陣喧鬧把周季林吵醒,他罵了一句,“炒屎(吵死)!”翻個身,將被子蒙住頭又睡了。

馬文魁一直站在窗前,注視著街上。他忽然看到街上一幫苗人吆喝著走進客棧對麵一家酒店。馬文魁感到驚訝,在心裏說,“我莫不是遇到鬼了吧?”他急忙走到床邊,推了推周季林說:“周叔,快起來,我看見你的兒子了!”

周季林裹緊被子不賴煩地說:“別拿我窮開心,我心煩。”

“誰拿您老開心?跟我起來吧!”馬文魁拉起周季林,拖著他就出了客棧。

兩人來到街上,進了街對麵的酒店。馬文魁指著苗人中的一個年齡約三十歲左右的青年說:“您看,那個坐在中間的像不像您的兒子?”

周季林頓時驚呆了。此人無任是長相,還是言行舉止都與他的兒子一摸一樣。周季林有意靠近他,此人瞅了周季林一眼,但臉上毫無表情。顯然,此人不認識周季林。

周季林搖頭失望地說,“他不是我的兒子,隻是長得和我兒子相像而已。”

馬文魁說:“不如先找當地人打聽打聽他的底細。”

回到客棧後,他們向客棧掌櫃打聽,因為客棧的掌櫃也是個苗人,姓聞卡,當地人都叫他財朵卡。財朵卡說:“你們問他啊,他叫海龍卡,是我們聞卡苗寨龍騰卡頭領的兒子。他從六歲就去他姑媽家,據說他姑媽住在漢口,男人是開綢緞店的,家裏很有錢。海龍卡是前年回來的,因為我們的龍騰卡頭領老了,要他回來接班。到底是城裏長大的,聰明能幹,能說會寫,又懂做木材生意,不到一年就把我們的聞卡苗寨搞得紅紅火火。去年他的堂客帶著兒子也回到了苗寨......”

財朵卡一番簡單介紹,使周季林為尋找不到兒媳和孫子的低落心情又燃起了希望之火。他迫不及待地打斷財朵卡的話問:“能不能帶我們去拜見拜見你們海龍卡少頭領?”

財朵卡說“沒問題,不過事先得通報。你們明天聽我的信吧。”

第二天,財朵從苗寨回來說海龍卡不想見周季林他們。問其原因,說是他不願意與你們這些啃木頭的白蟻漢人打交道。周季林和馬文魁哭笑不得,於是他們也隻好另想辦法了。

陳孝林從南京回到鸚鵡洲後,正好趕上妻子生產。皇天不負有心人,妻子秀姑給他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陳孝林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逢人就誇秀姑如何如何好,說秀姑是他們陳家的功臣。

兒子做滿月這天,陳孝林在鸚鵡酒樓滿請,還把鄉下的老爺子也接來了。老爺子笑得嘴都合不攏。陳孝林雖說有兩年沒有回家,但老爺子對他在鸚鵡洲的所作所為卻了如指掌,當然,這都是堂哥陳孝德告訴老爺子的。

老爺子認為兒子又取了一門親,覺得對不住姓李的親家,他把作為陪嫁的二十畝田退還給李家。李家不高興了,說:“你兒子取小是他的事,我女兒還是你家的媳婦,你把陪嫁還給我們,莫非是要休了我家女兒?”

老爺子連忙解釋:“誤會,誤會,我兒子娶二房對不住親家了,歸還田產純屬是賠罪!”

對方說:“賠罪就不要了,男人取二房三房在正常不過了,你我不也是正房偏房麼?”

老爺子無言應答。

做完滿月,陳孝林就要去黔東苗區了,他有點放心不下妻子秀姑和兒子。大媳婦李臘梅說:“我是兒子的大媽,是秀姑妹的姐姐,她們母子倆若是有三長兩短,我比你更擔心!你隻管放心去,我會盡全力把母子倆照顧得穩妥的。”

不幾日,陳孝林和符德雄踏上了去黔東的路途。陳孝林頭一次去黔東,當進入湖南境內,一路上所遇到的稀奇古怪事使陳孝林感到驚訝無比,尤其是趕屍,他百思不得其解,死人怎麼能行走呢?他問符德雄,“你以前不也是趕過屍的嗎?你給我講講。”

符得雄笑而不答。陳孝林再三追問,符德雄還是支支吾吾。陳孝林急了,一把抓住符得雄的手腕說:“你說,還是不說?不然扭斷你的手腕。”

符德雄叫疼,求陳孝林鬆開。符德雄說:“趕屍秘籍是不可泄漏的,否則趕屍不靈,還會得暴病而亡,不過看在你是我的少幫主,我就冒死相告了。”

“危言聳聽,你把我當三歲小孩耍啊,你的身體壯得像水牛一樣,還暴病身亡呐。”

“此隻是說笑而已,不過我講光給你聽了,你千萬不要外傳,否則就砸了趕屍匠的飯碗。”

陳孝林笑著點了點頭,於是符德雄便一一道來。符德雄說:“趕屍就是受死在外鄉人的親屬雇傭,趕著死人以活人行走的姿態回家鄉,當然,死人各部分的關節都是僵硬的,所以隻能跳著行走。你也知道,人死在外麵,屍體是不能進屋的,否則對後輩人不利,這大概是相衝相克吧,但是死人的親屬又不願看到他們死去的親人成為孤魂野鬼,所以必須在沒咽氣或死後能像活人一樣直立進門,另外我們湖南的西麵全是山地,抬著屍體走不方便,趕著屍體走最省力。所以趕屍成了我們辰州最奇特的行業。幹這行業必須具備兩個條件,一膽子大,二身體好,相貌還要長得醜,就像我這樣。另外還要學會三十六種功夫,第一種功,便是讓屍體站立功。第二功是行走功,讓屍體行走自如,第三件功是轉彎功,也就是要屍體走路能轉彎。另外,還有下坡功、過橋功、啞狗功等。啞狗功可使沿途的狗見著屍體不叫。因為屍體怕狗叫,狗一叫,、屍體會驚倒,特別是狗來咬時,屍體沒有反抗能力。屍體會被咬得稀爛。最後一種功是還魂功。還魂功越好,死人的魂還得越多,趕起來特別輕鬆......”

“你給我打住!”陳孝林打斷符德雄的話說:“囉嗦了半天,等於白說,我隻想知道死人是怎麼站著行走的!”

符德雄又支吾了。陳孝林不滿地說:“我把你當親哥,你卻把我當外人,太沒意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