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虹大水,北虹刀”之說應驗(1節-3節)(1 / 3)

第二章 “南虹大水,北虹刀”之說應驗(1節-3節)

一 鸚鵡洲來了大軍

“南虹大水,北虹刀”的諺語到底還是在鸚鵡洲應驗了。

鹹豐二年,農曆壬子年十一月十三,太平軍抵達鸚鵡洲。船一靠岸,士兵如潮水般地湧向了岸上。鸚鵡洲人終於見到手持刀槍的大兵了。他們十分害怕,家家戶戶緊閉門窗。不過太平軍並沒有騷擾民眾,他們登岸後,便馬上對漢陽城南門展開了攻擊。緊接著他們又以四艘大船和十艘小船作為先鋒,沿江而下,對東門也展開了攻擊。漢陽知府董振鐸見東門吃緊,急忙從西門抽調一部分兵力增援東門。太平軍將領羅大綱見西門空虛,便命令馬文忠帶領兩百士兵,悄悄潛入西門城壕,埋上炸藥,點火,轟隆一聲巨響,把西門城牆炸塌了。

馬文忠隨後帥軍殺入城內,並指揮部下四處放火。時值冬季節,天幹物燥,火乘風勢,不一會兒,整個漢陽城內已是濃煙滾滾。他們在城內擂鼓呐喊。清兵以為長毛兵殺進城,不戰自亂,四處逃命。防守南門的清軍副將朱翰控製不住局麵,當場自刎而死。董振鐸逃到蓮花湖邊,窮途末路,跳水自盡。太平軍攻城得手,接著又對龜山營壘發起攻擊,並繳獲大批錢糧布匹和武器。馬文忠在蓮花湖找到了董振鐸的屍體,對屍體 “呸”了一口痰說:“你這狗日的,我等了十年,今天終於看到了你的下場。”

馬文忠念他是漢陽人,便吩咐手下把他的屍體打撈上來,並就地掩埋。

唐正才在嶽州籌集了數千條船,並動員了當地五千多漁民加於太平軍,使得他統領的水師增至萬人以上。唐正才帶領他的水師一上岸,就命令在岸上等候的陳孝林帶領五百水兵,把停靠在鸚鵡洲的皇棑放到漢陽南岸嘴,用鐵錨將木棑的尾部鎖死,然後在棑頭綁上數根粗繩。四百多名水兵乘船過江,邊隨船行,邊放繩子。到了江對岸,借助漢江水流的推力,四百多名水兵齊心合力,一起將皇棑的頭部朝武昌方向拖行。不到兩個時辰,皇棑的頭部連接到武昌大堤口江灘。如此同時,唐正才帶領另一支水兵,把堆放在辰幫碼頭上的木板運往老關,然後在江麵上以鐵索係船,在船上鋪上木板,一直連接到江對岸的白沙洲。自此,漢陽至武昌的兩座浮橋全部架設完畢。浮橋如履平地。駐守在武昌城的湖北巡撫常大淳得知此消息,驚慌失措,並在全城張貼告示,提出賞格,“毀一浮橋,賞銀五千兩,毀兩座浮橋賞銀一萬兩”。但沒有人敢應命。

陳孝林不知從哪裏弄了一套太平軍的軍服穿在上。他也學著把辮子散開,紅帕包頭,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十足的太平軍戰士,緊隨唐正才左右,給唐正才當起了貼身護衛。

唐正才帶領士兵抄了鸚鵡洲的財滿園和夢春園。財滿園的老板顧及不了家眷,昨晚不知逃到哪裏躲了起來。課稅官董家富和他的部下沒來得及逃走,被馬文忠的部下給抓了。馬文忠要把他們砍頭示眾。董家富大叫,說他們曾幫過太平軍收購架浮橋的木板。馬文忠派人把此事報告了唐正才。唐正才問過陳孝林後,便隨即去了課稅局。

唐正才來到了課稅局向馬文忠低聲耳語了幾句,馬文忠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然後對部下說:“把他們放了吧。”

董家富和他手下連忙下跪謝恩。馬文忠上前一把拽起董家富,把他拖到一邊說:“說你是狗真不假,不是念你幫過天軍,今天非讓你腦袋搬家不可,你聽好,以後不要再幹淩辱百姓的事了,多做善事。”

“是,是,多做......善事......”。董家富渾身象篩糠般哆嗦。

馬文忠壓低嗓音說:“拿著,這一百兩銀子是對你的報酬。”

董家富不敢伸手。馬文忠把銀票往他衣兜裏一塞,“你聽好,你的主子今天上午死了,但不是天軍所殺,是他自殺,我念他是湖北人,要部下把他埋了。你回去安頓好他的家眷,你走吧。”

唐正才在課稅局四處看了看,便命令部下把水師營遷到此處。

唐正才走出大門,見一群廣西兵正拿著鐵鏟要搗毀課稅局旁邊的楊泗將軍神廟,想上前製止,但又止步。因為太平軍信奉的是拜天帝會,視其他宗教為邪教,所以唐正才不敢違抗軍令。不過這座神廟內供奉的神像對唐正才來說再熟悉不過了。此神名曰楊泗將軍,據說他的功績是“斬龍護家園”,保護黎民百姓免遭“洪水之塗炭”。所以有關楊泗將軍的傳說在湖南境內廣為流傳。唐正才雖說不敢加以製止,但也不想看到楊泗將軍的神像遭如此劫難。於是便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他對廣西兵說:“廟就不要拆了,可以留著堆放軍需物質。至於裏麵供奉的妖像砸了無訓導意義,不如將其丟入茅坑,以詆毀邪教,揚我之天道。”

廣西兵中一頭目認為唐正才的主意不錯,於是命令手下招來周邊民眾,搞了一個“糞坑妖神,宣講天道”之儀式。這位頭目很有口才,在糞坑妖神之前,先來一段開場白。但他所宣講的天道就像對在場的聽者潑了一頭的霧水,他們根本就沒明白其中的含義,倒是接下來的結束語才聯係到了正題。他說:“邪教違背天帝之旨意,把泱泱五千年文明之古國,變成了人間之地獄!他們是閻羅妖,老蛇妖!而我們天軍就是要亂極則治,暗極則光,這是天道賦予我們的使命。如今夜退日升,願我兄弟姊妹,跳出邪魔之門,循天帝之道,隨我天朝天兵打碎人間之地獄,建立地上之天堂!”

接著,他命令部下將楊泗將軍的神像扔入茅坑。然而正當人們欲散去,這位頭目又命令部下將所有民眾攔住,說是要把他們辮子割掉。人們頓時叫苦連天,一片混亂。該頭目立馬掏槍朝天放了一槍,並大聲吼道:“我天國早已有《奉天討胡檄》,令滿洲悉令削發,拖一長尾於後,是使國人變為禽獸也。因此我天軍每占領一地,便令剪辮蓄發,有不從者,殺無赦!”

唐正才對這位頭目的言行看不下去,便上前勸道:“剪辮蓄發是對我天國將士而言,百姓剪辮不應強製,否則會搞亂民心的。”

該頭目根本不聽唐正才的,他說:“不行,我看到他們的狗尾巴就來氣,今天非割不可!”,他命令士兵們把民眾圍住,並向民眾威脅道,“留頭不留辮,留辮不留頭,爾等自挑選!”

唐正才實在忍不住了,便吼道;“鸚鵡洲歸我管轄,由不得你胡來,否則休怪我無理!”

“你好大的膽,竟敢違抗東王之命!”頭目用槍指著唐正才說,“莫非你想造反不成?”

唐正才一把奪過頭目的槍說:“你給老子聽好,老子叫唐正才,是水師統領,老子命令你把他們放了!你不服氣可以到東王那裏去告老子,老子就不相信東王聽你的!”

對方先是一怔,馬上轉而笑臉向唐正才行禮,“對不起,對不起,原來是典水將軍啊!屬下失禮了,失禮了。”他對隨從們說,“聽典水將軍的,把人全都放了。”轉而又笑臉問唐正才,“屬下奉東王之命,還要去砸歸元寺,將軍不會阻攔吧?”

唐正才把槍還給對方,冷言回敬說:“歸你辦的事,隻管辦好,亂來,小心軍法從事。”

鸚鵡洲上演糞坑楊泗將軍神像之鬧劇時,正好曾家巷的二幫主曾子旭,有事外出。待他歸來,鬧劇已結束。當他得知此事,便破口大罵太平軍沒人性,譴責此作法“離經叛道,毀華夏之精髓”,並冒殺頭之風險,把神像從茅坑裏撈起來,用水清洗淨,又供奉到神廟。可是當晚,曾子旭發起了高燒,滿嘴胡言。說什麼“我在茅坑躲避劫難正如我意,怎能將我重新供奉,快快將我還於原處,免遭刀劈火焚,毀我真身......”

曾家人驚慌失色。曾東苟便馬上吩咐下人速將神像再次擲入茅坑,第二天曾子旭病好如初。

馬文忠把軍中的事安排妥當,抽空回了一趟家。弟弟馬文魁和表妹秀姑纏著他要當太平軍,被他當場給回絕。

馬文忠說:“兄弟二人都去當兵打仗,死在戰場上,那馬家豈不斷了根苗?你們都給我聽好,馬家絕不許無後!必須留一個男人為馬家延續香火。我是沒指望了,這個家靠你們了,你們兄妹倆馬上成親吧,把馬家撐起來!”

馬文魁和秀姑一聽都愣住了。馬文魁瞪眼望著馬文忠說:“不行,這事就是打死我也絕不答應!”

秀姑生氣地甩出一句話,“還是大哥啦,不問青紅皂白就亂點鴛鴦譜,不成體統!”說完便轉身進房,將房門“啪”地使勁關上。

秀姑母親很讚成這門親事,她連忙推開房門跟了進去,並勸道:“你都十八了,在老家象你這麼大,孩子都有了。再說馬家對我們也有恩,有恩必報這是常理。你怎麼就不同意呢?”

秀姑對他母親吼道:“你除了跟著瞎起哄,還能做什麼?我跟你明說了,我已經有了男人,就是陳源祥茶葉店老板的堂弟陳孝林,我和他定了終身。”

“你說什麼!”馬秀姑的母親感覺腦袋“嗡”地一下像炸開了似的,腳下發軟。她扶著桌子角,氣得哆嗦地說:“你......你怎麼能自作主張私定終身呢?難道你就不知他是有妻室的人?這事......傳出去,你在......在鸚鵡洲還有臉見人嗎?你......你太對不起你死去的父親了!”

“這有什麼了不起!”秀姑不以為然地說“他可以把他的妻子休了,不休也可以,我做大,他妻子做小。”

“你越說越離譜了,不行,這事必須立馬打住!我找你大哥去!”秀姑的母親憤憤地走出了房門。

秀姑的母親認為此事非同小可,必須嚴加製止,她打算要馬文忠立即去找那個姓陳的,勒令他馬上斷絕與秀姑的來往,否則把他告到官府,治他個強搶民女罪。

就在秀姑的母親走出房門的刹那間,秀姑感到肚子裏像翻江倒海似的難受。她趕緊跑到痰盂邊“哇、哇”地嘔吐。她問自己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吃了不幹淨的食物?秀姑什麼都想到了,就沒去想懷孕。盡管她與自己心愛的男人做愛多次,但她對懷孕和生兒育女的認識還是個白癡。

大門外,馬文忠在勸馬文魁,但馬文魁根本就是聽不進去。馬文魁說:“人家王掌櫃的女兒哪點不好,溫柔賢惠,人又長得漂亮。你為什麼非逼我取表妹呢?”他威脅說:“我今天幹脆把話說絕了,我對王掌櫃家裏的這門親事是‘王八吃了秤砣’——鐵心了,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大不了我去王家做上門女婿。”

馬文忠罵道:“混賬東西!我把你從小你帶大,你竟如此口吐諱言,你這不是讓我寒心麼?你對得起過逝的爹媽麼?”

“哥對我有養育之恩,我會永記心上,長兄如父這個道理我也懂,但作為當哥的也不能對我的婚姻指鹿為馬吧!你剛才又不是沒看見,表妹也是對這樁親事不情願,你把兩個心想不一的人撮合在一起,這能會使我們馬家和睦相處,家業興旺嗎?”

“危言聳聽!”馬文忠語氣有所緩和,“不過你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我也不是不承認王掌櫃的女兒好,但秀姑也不比她差啊,我隻想對得住他死去的父親,想給她找個靠得住的男人。”

“鸚鵡洲好男人有的是,說不定表妹意中有人了......”

正說著,秀姑的母親氣衝衝地從屋裏走出來,流著眼淚絮絮叨叨地把女兒與陳孝林私定終身的事講給馬文忠聽,馬文忠頓時目瞪口呆。

她說:“你表妹與有妻室的男人私定終身,這是有敗門風之事,你當大哥的,應嚴加管束,否則促成大錯,會遭眾人嚼舌的。”

馬文忠原本想盡最大的努力說服馬文魁接受秀姑,豈料竟冒出這檔子事,一下攪亂了馬文忠的計劃。馬文忠在心裏暗暗叫苦,哀歎自己的胞弟有緣無份。他認為自己低估了陳孝林。他想,這小子年紀輕輕,竟如此膽大妄為,日後還不知生出何等之事呢?他開始想把陳孝林告到太平軍東王那裏,定他個玩弄女人之罪,砍了他的頭。但末了轉念一想,認為此舉不妥,不僅唐正才會和他翻臉,而且秀姑還會記恨他一輩子。

馬文忠思考了一下,認為秀姑嫁給陳孝林也不是不般配,隻是兩個女人共一個男人,倒是便宜這小子,而委屈了秀姑。不過這小子聰明,有膽識,將來在鸚鵡洲肯定會發跡,二人以後日子肯定會過得美滿。馬文忠想到這裏,本想勸勸秀姑的母親。但一看她正在氣頭上,便把話咽回去。

馬文忠敷衍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此事操之過急適得其反,我看等我把軍中的事忙完,再找機會和陳家的小子好好說說。”

“不行!我怕夜長夢多,現在就去找。”

馬文忠感到無奈,隻好現在就去水師營找陳孝林,馬文魁也陪同一起去。

路上,馬文魁問他哥:“你真的要去拆散他們嗎?”

“我這不是敷衍你姑媽嗎?不過我還是要訓斥陳孝林這小子,要他立馬與你表妹散了,免得滋生出事端,到時候不好收場。”

“我看他未見得聽你的。”馬文魁嘀咕道。

馬文忠沒吭聲。馬文魁以為馬文忠還想撮合他與表妹的婚事,便氣急地問:“哥,你該不會還在想要我娶表妹為妻吧?”

馬文忠一苦笑:“事情都到這步田地了,你要我還怎麼說呢?你把家裏收藏的金條拿兩根吧,買幾匹布和一些禮品,選個好日子,我去王掌櫃家替你提親,爭取在年內把你的婚事辦了。”

馬文魁一聽,高興得像孩子似的一下蹦了起來,“哥,你真是我的好兄長!我就知道哥會答應我的親事!哥,你等著吧,我絕不會辜負你的希望,不出三年,我保證要王姑娘為我們馬家生一窩帶把的!”

馬文忠有難的高興,哈哈大笑說:“那不成下豬娃了!”

不一會兒,馬文忠和馬文魁來到水師營駐地,正好唐正才查看浮橋回來。馬文忠把唐正才叫到旁邊說:“大事不妙,我們離開鸚鵡洲那段日子,陳孝林這小子和秀姑私定終身了,這事要是在軍中傳開,是要腦殼的,得想個法把他兩人分開。”

唐正才說:“事情沒那麼玄乎,這是他們在這之前的事,現在把他們分開,做得也太不盡人意了吧?我看不如要陳孝林脫去軍服成全了他們。”

“事情沒你說的那麼簡單。”馬文忠說:“我們家裏那位姑母還未答應啦!她老人家恨不得把陳孝林置於死地,要我去告發陳孝林,你說我該怎麼辦?”

“你可不能做缺德事啊!你應該把秀姑的母親穩住,否則此事傳到東王那裏,陳孝林隻有死路一條。”唐正才想了一下說,“我看這樣吧,不如要秀姑也參加天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