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裏的博藝五花八門,什麼推牌九,搖色子,跑梭,猜單雙,樣樣都有,看得人眼花繚亂。陳孝林和馬文魁進了賭場並沒有急於進入角色,而是繞著各場子觀摩了一番。他們選定猜單雙。初試水性輸了。但陳孝林似乎悟出其中奧妙,一連下注少的一方,竟然每次得手,算下來贏的銀子也有百兩之多。陳孝林就此歇手。旁邊看熱鬧的人起哄,逼著他繼續下注。莊家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也催他快點下注。
陳孝林說:“見好就收,不然輸家會眼紅的。”
陳孝林和馬文魁又來到擲色子的場子。課稅官董家富也在此。他已輸得兩眼發綠,失去理智。他突然把左手往台子一拍,大聲喊叫要用這隻手作賭注。兩個看場子的連忙把他駕到一邊,警告他不要在此亂來,給老板留麵子,並勸他再去向賭場借。
董家富說:“我都借了五百兩了。不行!我今天非翻本不可!”
董家富說著就往場子裏占。站在一旁的陳孝林上前將他攔住。
“你是誰?也想管閑事?”懂家富把頭一偏。
“董大人不是想翻本嗎?我這裏正好有一百兩銀子,我幫你翻本,保證能贏,你看如何?”
陳孝林把手往董家富肩上一搭,於是兩人一齊進了場子。
陳孝林沒有急於下注,而是側耳聆聽竹筒中的色子翻動聲。擲色子的人把竹筒往桌上一放,陳孝林便把一百兩銀子投在了“小”的一方,擲色子的人開竹筒看點數,果然是“小”,一百銀子翻了一倍。重複下盤,兩百銀子翻到了四百兩。在場的賭客驚歎不已。陳孝林把贏來的錢往董家富手中一塞,說:“事不過三,今天就此打住吧。”
陳孝林與馬文魁來到了場外。董家富也跟了出來,他對陳孝林說:“少義士請留步,報個姓名日後好當麵答謝!”
馬文魁在一旁冷言說:“你走吧,你不找我們馬家的麻煩就算答謝了。”
“他是你們馬家的客人?”董家富問馬文魁,忽然眼珠一轉動,“嗨,我可沒找你馬家麻煩啦,是你們家的三姑娘讓我失去了麵子,詹老爺出麵說情我就此原諒了她,可你們馬家也不能不有點表示吧,你說是不是?”
“不錯,應該有所表示!”陳孝林說:“我看這樣吧。反正到了吃晚飯的時刻,我替馬家做東,去鸚鵡酒樓!”
馬文魁很不高興,他把對陳孝林拉到一邊說:“不是舍不得花幾個錢,隻是不想與這樣的人交往,有損人格!”
陳孝林說:“此人天生狗性,雖說與他交往有損人格,但給點小恩小惠感激涕零,以後這碼頭上堆放的板材就交給他看管,何愁擔心盜賊?”
董家富不常光顧鸚鵡酒樓,因為他沒銀子。按說他每月的俸銀也夠去鸚鵡酒樓解饞的,可他更願意把銀子送給財滿園。
董家富雖然是課稅官,但憑他的為人在鸚鵡洲沒人瞧得起他,更不說有人請他吃飯了。因此,陳孝林幫他贏回銀子,還請他吃飯,他還真對陳孝林感激涕零。他對陳孝林和馬文魁說:“二位夠朋友!以後隻要是馬家和陳老弟的事,我董某願為你們兩肋插刀。”
董家富不勝酒力。一頓酒席下來,已是醉如爛泥。陳孝林攙著他走出了鸚鵡酒樓。馬文魁對陳孝林說:“雇頂轎子,送到課稅所完事。”
陳孝林笑著用手一指:“那裏應該是他的歸屬。”
馬文魁也笑了。於是他們把董家富送進了夢春園。
兩人分手時,馬文魁說明天不來了,說是不想與姓詹的交往。
陳孝林說:“這事我聽我堂哥說過,其實你不應該記恨人家,他們也是在不知情中作出此事,要怪,怪那個姓董的,你......”
陳孝林原本想說“你等著,我會幫你出這口氣的”,但他想起那次在知府錯殺人,於是把話咽下去馬上改口說:“你無論如何賣我一個麵子,明天一定來,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兩家和好,對你們馬家的生意有益無害,以後你們馬家放回的棑可停靠在益陽幫碼頭上,既方便,又省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馬文魁終於答應明天去鸚鵡酒樓了,陳孝林感到很高興,於是兩人約定明天碰頭時間。分手後,便各自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這天晚上,陳孝林又沒回家,他和他的師妹又度過了一個銷魂之夜。
第二天,陳孝林和馬文魁碰麵後,兩人一起去了鸚鵡酒樓。在孫敬賢的撮合下,陳孝林與詹耀湘和曹聖源之間的交易達成。馬家與益陽人之間的結怨也就此說開。
其實馬家與益陽幫談不上深仇大恨。說白了他們兩家都成了漢陽知府董振鐸棋盤上的棋子,被董振鐸玩控於鼓掌中。益陽人雖說占了點便宜,但最大贏家是董振鐸。詹耀湘在酒桌上把話說得夠明白了,他說:“我們益陽人來鸚鵡洲不是來招惹是非的,而是來賺錢的!‘和氣生財’做生意的都明白的這個道理。我又何必與人結怨,少一條發財的路呢?”他還說“益陽人的碼頭與祁陽幫、辰幫的碼頭一樣,也可由你們馬家洞使用,你們馬家洞的腳班隨時可以到我們碼頭上幹活。你們與祁陽幫和辰幫定的規矩,也就是我詹某與你們馬家定的規矩。”
馬文魁與詹耀湘共舉杯一飲而盡,相視一笑泯恩仇。
陳孝林今天感到心情格外輕鬆愉快。他想今天回家看看了。也說服師妹回家與她的母親團聚。其實他哪裏知道,他的師妹一直把他蒙在鼓裏,不僅早已回家了,而且白天還經常在鸚鵡洲街頭逛遊。她與陳孝林兩個晚上同枕共歡,其實是瞞著母親說是到漢陽戲園子看戲,晚上住在漢陽一個女夥伴家裏。當陳孝林知道這些後,勸師妹今晚回家,卻遭到師妹的拒絕。
陳孝林說:“一兩個晚上瞞得過去,可日子長了恐怕你母親生疑心。我們不如白天相會,反正這裏是荒郊野外,把門一關,誰還管這閑事?”
陳孝林今晚總算回家了。可是堂哥狠狠地把他訓斥了一頓。他向堂哥解釋,說是辰幫請他做了管事先生,這幾天晚上一直與辰幫人在商量生意上的事。堂哥將信將疑,離開時向他拋出一句話:“陳家的家訓中有‘舍妻拋家’為不孝,你應時刻牢記!”
陳孝林望著堂哥離去的背影,搖頭歎息道:“儒學弟子,除了訓人,還有何能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