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末稍事體(2 / 3)

但是今天,這個章左祥好托不托,偏偏托的又是碼子事。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人都坐在我家裏了,你說讓我怎好意思一口回絕呢,於是我硬著頭皮說:現在最難辦的就是這孩子上學的事了,不過我會盡量幫你努力的,明天上班我就幫你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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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電話打給費英明,我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費英明是教委職教科的科長,雖然我跟他打的交道不算很多,但是在印象中,他對我是非常客氣甚至有些恭敬的,每次碰麵,總是他先向我打的招呼,而且從他臉上流露出來的笑容也總是那麼的和善自然。對於他的底子,雖然我並不是了如指掌,但也是知道一些的,六年前,我脫離了編輯生涯,考入這個縣謀到的還是團縣委書記的位置,那時候費英明曾是教委的團委書記,當然那不過隻是短短的幾個月時間,我們相識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如果我讓章左祥去找教委主任,其結果是可想而知的,可這次,我並不想應付,雖然我沒有什麼把握,但還是想盡力幫章左祥一把,至少我不希望章左祥滿懷信心而去,看到的卻是教委主任冰冷的臉色,原因當然不僅僅是為了那幾本碟片,但也不能否認那是其中的原因之一。於是我想了好久,便想到了費英明,憑直覺,我料想他不會輕易回絕我的,雖然我知道他並不直接管著這塊工作,但從側麵說說也並不是完全行不通的。

果然,在電話裏聽到我自報家門後,費英明的態度是十分熱情的:喔,楊主任,您好您好,有什麼吩咐?

小費啊,有個事想麻煩你幫我打聽一下。見費英明如此熱情和爽直,我也就不再拐彎抹角,直接把事情給亮了出來:是這樣的,我的一個好友剛剛從黨山鎮搬家到縣城來,他有一個還在念小學四年級的女兒,想轉到縣二小讀書。前陣子他們自己去縣二小問了問,說是六個班都已經滿了,沒法插班,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跟縣二小的校長說說看,盡量給騰個名額出來?

算我沒看錯人。費英明當下就答應幫我去說,並在電話裏向我仔細詢問孩子的姓名、家庭住址、聯係電話等有關情況,於是我乘勝追擊:這些情況我倒一下子還說不上,要不這樣,我把你的傳呼、電話告訴我的朋友,讓他直接跟你聯係,你看行嗎?

好的好的。費英明滿口答應。

我又馬不停蹄地打電話給章左祥,告訴他我已經把他的事托給了教委職教科的費英明科長,並把費英明的傳呼和辦公室電話一一告訴了他,章左祥在電話那頭一邊記著號碼,一邊不疊聲地說謝謝。

掛下電話,我終於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下麵的事情能不能辦成,說得迷信點,就隻能看章左祥的造化了;或者說得科學點,就看費英明的能耐了,但是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費英明決不會給章左祥看臉色,即使事情無法辦成,章左祥也會看到費英明為他努力的過程,當然也就是我為他努力的過程。假如事情真的辦不成,我想這也應該說得過去了。

再次聲明,不是我不夠朋友,我也隻能做到這一步了。眼不見為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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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還是失算了,並不是對費英明,而是對章左祥。本以為看到費英明為他努力過,即使辦不成也就不會再來為難我了,沒想到他為了女兒的前途,竟生出了一股子鍥而不舍的精神,這一點,先前顯然是被我忽略了。這不,我又接到他的電話了,雖然這次同樣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卻再也無法讓我驚喜起來了。

噢,是章左祥啊,我硬著頭皮盡量放得輕鬆些。你女兒的事辦得怎麼樣了?我知道回避不了的,不如主動點。但這顯然是明知故問,因為他的語氣其實早已把不妙的信息傳遞給了我。

看樣子危險呢。章左祥顯得非常的焦急。

噢?怎麼回事?費科長沒有幫你聯係嗎?我心裏一驚,沒想到失望會來得這麼的快。

不不,費科長真是難為他了,他不僅幫我打了電話,還專程陪我到學校裏去了一趟。可是二小的韓校長是個滑頭,而且架子好象也大得很,前天費科長電話裏跟他約好的時間,可是我們去後還是等了半個多小時他才從校外回來。那天有費科長陪著,他還好說話一點,強調了一番生源過滿的現狀後,總算答應給我想想辦法,叫我第二天再到學校裏去聽準信,態度也還比較和善。可是昨天我去了之後情況就大變了,那姓韓的好象完全換了一個人似的,拉長著一張臉說:你去找林副校長吧,轉學的事都由她負責的。可是林副校長根本不在,我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出個結果,隻好下午再去。下午總算碰到了,沒想到這位女校長更難弄,連瞧都不願意正眼瞧我一下,還沒有好好聽我解釋,就幹脆地回絕我說,沒有辦法了,四年級的六個班已經全部超編了!你說這該怎麼辦呢?

章左祥滔滔不絕地訴說著,聽得我頭皮陣陣的發麻。聽說縣教委的崗位學雷鋒競賽活動正在全係統開展得如火如荼,聽說縣二小還是全縣的文明單位,沒想到居然會如此對待求學學生的家長,我覺得有必要告知費英明一聲。於是我答應章左祥再幫他問問,掛了他的電話後,我立即撥通了教委職教科的電話,聽了我的陳述後,費英明抱歉地說,楊主任,這陣子是學校招生期,各方麵托過去的關係多,韓校長他們應付不過來,所以煩心事也多。這樣吧,我再問問看,是不是有些誤會。

好吧,麻煩你了,請你把聯係的結果盡快告訴我。

沒多久,費英明的電話就回過來了。他說,我剛才跟韓校長聯係過了,韓校長說轉學的事是由林副校長分管的,所以不好包辦代替,不過他是跟林副校長打過招呼的,沒想到林副校長還是這麼幹脆地回絕了。楊主任,您可能不知道,林副校長是我們鄒書記的夫人,跟韓校長的意見大著呢,兩人關係一直不好。

我聽得有些雲裏霧裏,又似乎恍然大悟:哪,這事兒就算泡湯了?

哪能呢?楊主任,您吩咐的事我肯定全力去辦的,我已經吃牢韓校長,叫他非想辦法給我辦成不可的了,隻是。費英明頓了頓,似乎有些為難。雖然此時我看不到費英明的表情,但他的遲疑我已經明顯地聽出來了。

小費,有什麼問題你盡管說吧,別在意。

是這樣的,楊主任,韓校長說了,既然是楊主任交辦的事,他一定想辦法叫林副校長騰出名額來,隻是得讓您的朋友交一筆讚助費,也好堵住林副校長的嘴,否則台麵上交代不過去。

這倒是合情合理的事情,現在哪所學校不收點兒讚助費什麼的?於是我問:那是應該的,得交多少讚助費?

韓校長說了,一般的情況象這樣的插班生都是收一萬三千元的,既然是楊主任的好友,就打一個八折,交一萬元可以了。

老天,這麼貴呀!這樣收起來,學校不是要發財了?我心裏暗暗吃驚,可是嘴上卻還是說,謝謝你,小費,辛苦你了。應該說費英明是夠意思夠盡力的了,況且這收費的事又不是他決定的,難道還要我在電話裏幫章左祥跟他討價還價不成?事到如今,我覺得已經幫章左祥辦得差不多了,至於嫌不嫌錢貴,要不要轉學,得由章左祥自己決定了。隻是對於學校的這種收法我總還是覺得有些不妥,另外,還有一點我不太想得通,既然有這麼多讚助費好收,那為什麼還要將送上門來的錢拒之門外呢?看來生源的確是太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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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十多年未見了,看來我又一次低估了章左祥的民主意識和主人翁意識。這不,章左祥又坐在我家的客廳裏,滔滔不絕地對我敘述著這兩天他為女兒讀書之事奔波的情況,其間夾雜著大段大段的抨擊之詞,仿佛我是這個縣的一把手,而此時正在虛心聽取他的意見似的。

他們的心也太黑了,一萬塊,我得做三個月才賺得回來。章左祥顯然有些激憤,因此說這話的時候我看到了有星星點點的唾沫從他的嘴角噴射出來,其中有極少部分跳到了我的杯子裏,於是這杯茶直到章左祥走後,我都一口未喝,直接把它倒進了抽水馬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