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中我的影像也在笑,隻是鏡麵裂痕縱橫,怎麼也看不見一張完整的笑臉。
尋出碧衫的木梳,梳子用了一些年頭,中間斷了幾根齒。我把木梳塞進流蘇手中,笑道:“流蘇,為我第一次盤上長公主的發式吧。”
流蘇拿慣冰冷鐵劍的手,卻無法掌控好小小的一把木梳,我濃密的長發在流蘇的指間跳躍,但是絕不順從。流蘇有些惱怒,一咬薄唇,手指像她的軟劍一樣靈動,很快發髻漸漸盤起。
“流蘇,你是第一個用劍法盤發的人。”我盈盈笑道。
話語間,十二根琉璃金鳳釵已穩穩插入我的發髻中。
“時辰已到,老爺的馬車怕是就在門外等候了。”流蘇放下木梳。
“嗯,”我瞧著即將燃盡的蠟燭:“該出發了。”
殺戮重重(九)
院子裏,皇甫軒已換做皇子打扮,金冠錦服,懷裏抱著還在夢鄉的轅兒。
我上前從皇甫軒手裏接過轅兒,仰頭笑問:“晉王,準備好了嗎?”
皇甫軒眉飛入鬢,傲然而答:“長公主,本王三年前就已準備十足!”
我有些被皇甫軒的霸氣震住,原來三年了,他長得那麼高了,現在我需要仰頭才能看清他的麵目。
明月西偏,一輛馬車絕塵而來。
將轅兒交給流蘇,然後從袖中取出一物,是珍珠金蓮釵,細細地插入流蘇的發間:“叫那個與我身形相似隻露背影的女子戴上這隻釵。”
隨後,轉身直麵皇甫軒:“隨本宮去太廟,晉王!”
皇甫軒挑眉,跟我踏入大將軍的馬車。
馬車十分寬敞也很舒服,我撩起窗簾,對著車外的寧靜夜色緩緩笑起。
“你那麼怕冷,為什麼要撩起簾子?”皇甫軒突然問道。
我不假思索回道:“這麼重要的時刻,我當然要吹吹冷風,保持頭腦清晰。”
皇甫軒一把扯下車簾。車廂內頓時如地窖般黑暗,皇甫軒柔聲道:“隻要我清醒就好了,你安心休息吧,這樣的一夜不眠身體禁不住的。”
黑暗中我吃吃笑道:“我的大侄子啊,原來你也會說蜜話哄人!”
皇甫軒輕輕咳嗽數聲,卻沒有反駁。而我也像是放下了心中重石,呼吸平緩,漸入了夢鄉。
“是哪位大人?”士兵的高聲盤問將我叫醒。微微睜眸,馬車內開始有了微弱的光線,想必現在已近黎明。
駕車的是大將軍府的老車夫了,對於這種盤問早已熟稔,流利回答道:“上官大將軍的車。”
“大將軍請。”很快士兵就放行了。
對麵的皇甫軒坐的非常端正,挺直的背,目不斜視。
這樣的克製,的確是坐上皇位的好苗子。我稍整儀容,低聲問道:“走到哪兒了?”
“隻差最後一道關口便達太廟了。”皇甫軒精練回答道。
“哦,”我掀起車簾,露出意思縫,足以看見東方已泛白,忽而淡淡問道:“以前是不是很討厭祭祀?禮儀冗長,還要跑到這荒涼的地方。”
皇甫軒一愣,隨即點頭道:“的確很厭煩祭祀,卻不想如今要靠它了。”
我放下車簾,回首雅笑:“前麵就是最後一個關口了。”
馬車開始慢慢減速,停下。
“是哪位大人?”一字不差的詢問。
“上官大將軍。”同樣的回答。
卻又不同。“屬下求見大將軍一麵。”士兵提出了要求。
太廟前的最後一道關口是要親自看清各位大人的。
車夫在外麵恭敬道:“將軍,有位大人求見一麵。”平靜的語調沒有任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