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許多人不理解之處?皇甫朔隱忍了十年,謹慎沉穩,在朝政大事上從未出過任何紕漏。但是前年雷厲風行的削權大事的確操之過急了。
皇甫朔黑漆般的眸子倏亮,笑聲暢快:“因為朕想在有生之年做出一件大事,不枉此生!”笑聲漸漸弱小,幾乎不可聞。“三年前,朕目眩暈倒,太醫把脈,診出奇症,言無藥可救,隻能服藥拖延五年。”皇甫朔說話間似乎心中雄心也在消退:“假如夫人處於此況,該如何辦?”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假是我,亦這般。
還債(五)
我斂收笑意,極其認真地對答道:“皇上用心良苦,扶柳領會。他日少主即位,主弱而臣強,恐有梁翼弄權王莽篡位之憂。為保江山社稷,扶柳亦會冒險一搏,盡己餘生之力,殲除朝中隱患之人,選忠心良臣輔弼幼主。”
皇甫朔亦是全神貫注,聽我講完:“洛夫人,果真可稱朕之知己。”隨而歎氣。“可歎,若朕當時不是心急,先聯合大將軍,專攻洛謙一黨,怕是如今早已另外一番景象了。但聖人常言,亡羊補牢,猶未晚矣。或許朕還可以補救的及時。”
心裏開始升起一股不安,我知道皇甫朔又要行動了,而且計劃將我拉入其中。果真,皇甫朔繼續道:“上次與夫人下棋,夫人言,置之死地而後生,一語驚醒夢中人!朕當時便有了這個補救計劃,還望夫人大力援手啊。”
我不自覺的抿了抿唇,牙咬得緊了。
皇甫朔琉璃瞳一轉,盯住我:“朕怕夫人不願意,所以甘冒奇險,替夫人擋了蛇毒。也聞夫人最重情義,想來不會拒絕這救命恩人的請求吧?”
“當然夫人也會認為這樁買賣不劃算,朕是將死之人,中毒與否,皆無關緊要。可夫人應該明白中紅冠金蛇之毒後的症狀吧?”
我曾在那日後,立即派密部調查紅冠金蛇。我有些遲疑,但還是說了:“被紅冠金蛇咬傷之人,倘若僥幸不死,毒汁亦殘留體內,終身不消。且十年之後,毒必再發,絕無可救。”
皇甫朔愜意笑起,甚至還帶有一點兒的讚許:“夫人博識,一字不差。是故,太醫說,朕的壽命再減,隻有一年餘命。”
陡然間,皇甫朔散發出如刀鋒般銳利的氣勢,一字一頓,硬聲道:“扶柳,你必須還朕的情!”
隨後,皇甫朔又平靜一笑,拍手道:“其實,朕還有第三道聖旨。”
應拍手之聲,張德子捧出一個烏木圓筒,恭敬地放在了我與皇甫朔之間的棋盤上,亦壓住了第二道聖旨。
皇甫朔伸掌指向第三道聖旨,笑道:“朕也將此旨密封,三年之後方可打開。夫人可以猜出旨中內容嗎?”
烏木圓筒筒口也被白蠟封住。
扶柳不敢妄加揣測聖意,與尚未出口,便輕歎一聲,而後抬眸淡笑:“此乃置之死地而後生之後生。大皇子三年學而有成,依祖製,年十八,祭太廟,分封為王,掌管洛陽千裏。”
“為何洛陽?”皇甫朔嘴角掛著笑。
“洛陽,中原富饒之地,兵強馬壯,錢糧充足,為揮師北伐長安最佳之地。皇上半月前因一樁貪汙小案,處斬晉王,也不就是要他騰出晉王的位子,將洛陽納入朝廷?”我話無餘地,一語說破。
皇甫朔大笑開,黑瞳閃爍有芒:“朕所托有人啊!”
看著皇甫朔的欣朗笑顏,我的眉頭已經打結,亦一字一頓,緩緩說道:“扶柳將有辱皇命,不願接旨!”
站在一旁許久的哥,微恚道:“扶柳,豈能抗旨?”
我目光堅決:“扶柳早說,一個時辰後,我自可出宮。”
皇甫朔沒有剛才的暴怒,反是胸有成竹的雅笑:“夫人之慮,朕亦想到。朕豈能因一己之私,徹底毀壞夫人的家庭?朕亦知,洛夫人絕不會與洛相為敵,即使性命相逼!所以朕隻求三年時間,夫人保吾兒三年性命,將其推上晉王之位,至此以後與夫人再無牽連。日後,夫人助洛相鎮壓吾兒,亦無需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