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結,掛滿他的搖籃,吊滿他的屋梁,充斥著他的小小房間。
可是,七彩幻想的泡沫因為太過圓滿,總是很容易破滅的。
流蘇帶著冬日的寒冷走進:“真妃請小姐進宮敘舊。”
我將已玩累睡著的洛熙放入搖籃,替他掖好棉被。“能夠進宮嗎?”
流蘇說的很詳細:“昨日皇上下旨,命相爺今早出城到太廟,準備祭祀儀式。事物繁重,至少明日才可回京。”
我又問:“可以不進宮嗎?”
流蘇一愣:“真妃說,最後一次。”
上官家,要做了斷了嗎?我長歎:“流蘇,幫我照顧好熙兒,保他平安。”
“不行,我要陪你進宮,保你平安。”流蘇說得決絕,目光亦決絕:“小少爺自會有府中人保護,可是你在宮中呢?我不容許上次金蛇事件再發生一次。”
我牽起流蘇僵硬的手,笑道:“我們一起去吧,早走早回。”
一路上,馬車顛簸,卻極快速地奔馳入宮。
駿馬長嘶一聲,車停。
一隻保養很好的手探入車內,撩起厚重簾子,張德子凍得發白的臉就在車外:“洛夫人,可讓老奴久等了。”
是皇甫朔的近侍張德子,我微愕,隨後淺淺笑起:“讓公公受凍了。”
張德子立即諾諾道:“哪裏哪裏。老奴能替主子接夫人,是老奴的福氣啊!”然後彎腰擺袖:“洛夫人,這邊請,主子正等著呢。”
不是皇甫朔的太徽宮,張德子領我走向的還是長樂宮。
還債(二)
長樂宮中,常年的冷暗潮氣混著藥味。
絕然的皇甫軒如同傲氣的雪鬆挺立在大殿中央,身邊的紫金銅鼎升起細白香氣。我與他相隔數丈,走近,遠離,他目不斜視,未曾望我一眼,隻是眼光寒冷依舊。
等到快要進長樂宮內殿時,皇甫軒才冷冷地開口,卻直指流蘇:“流蘇姑娘,皇宮重地,外人不得入內。”
流蘇霍然回頭,眼光裏迸出銳利的刀尖,刺向皇甫軒。她的麵色比皇甫軒更加陰沉,同時右手也在慢慢地靠近腰間。
張德子見狀,急忙打起圓場,和氣笑道:“不得我家主人召見,外人不許入見,這是千百年來的規矩,並不是針對姑娘。”
環視四周,已有不少侍衛候命殿前。我淡道:“流蘇,你就留下來,都是一家人的,毋需擔心。”
張德子連連附和道:“一家人,一家人,哪有什麼不放心的。”
流蘇雙手垂下,抿緊薄唇,冷淡的眸子中有些急切,似在詢問。
我很輕鬆地一笑,表示我可以應付。
隨後,跟在張德子的身後,踏入昏暗的長樂宮後殿。所過之處充斥著苦澀的藥香,潮氣暗濕,緊悶得像是裝著草藥的地窖。
需要一點東西打破沉默,我輕聲問道:“張公公,你現在為誰而活啊?”
張德子一愣,腳步放緩,聲音亦緩慢,像是有些雜亂的海藻:“老奴還是為了自己。敢問夫人一句,你呢?”
突然間,我啞口無言。
我呢?我自己也不清楚,張德子是以實力強弱選擇自己的傾向,在兩股勢力中左右搖擺。而我,連一個卑微的選擇參考也沒有。
滯澀的時間在腳下緩滑而過。
張德子帶著我穿過七重幔帳,在掀開最後一層明黃蝶影輕紗後,我沒有見到清若白蓮的瘦小女子,而是一個更為削瘦的男子坐在雙麵刺繡白蓮屏風前,閉目養神。
張德子輕輕說道:“皇上,洛夫人到了。”
皇甫朔淡淡地睜開一絲縫,嘴角滑出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