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即俯身行禮道:“扶柳叩見皇上。”
皇甫朔的眼睛全部睜開了,挺直了背脊,清聲笑道:“洛夫人何需客氣,都是一家人。”如玉手指一指:“夫人,請坐到此處。”
皇甫朔坐在軟榻案幾的左側,他指的地方正是右側。
皇上右側隻能皇後能坐。不合禮製,我委婉拒絕:“扶柳何德何能,怎敢與皇上同坐?”
皇甫朔淡道:“夫人有德有才,何必過謙。朕隻不過想請夫人看清這盤棋。”
我緩緩向前走進,將幔帳後的一切瞧得更清楚。看清了便有些驚訝,短短幾個月,皇甫朔就像是變了一個人。麵色蠟黃,眼窩深陷,顴骨突出,瘦的隻剩下了一把堅硬的骨頭,不過眼珠仍舊是黑琉璃般閃有光彩,盯著棋麵上的黑白棋子。“夫人,這盤棋可還有解?”皇甫朔手裏拈著一枚黑子。
更驚,棋盤上的棋子就是按照那日甚寒亭的所擺,一子不差。將行第一百零八手。皇甫朔黑瞳流離光芒,笑得過分絢爛:“第一百零八手,置之死地而後生。洛夫人,是嗎?”皇甫朔將黑子輕輕放到西北角,自殺一片。然後盯著我:“隻能這樣下,才有贏洛謙的希望。”
我迅速垂下頭,小聲道:“每一步棋,都有千萬中變化,棋勢難定,勝負亦難定。”
皇甫朔朗朗笑道:“好一句,勝負亦難定!既然是洛夫人想出的破招之式,就讓夫人實現這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奇跡吧。”
“張德子,宣讀聖旨。”
張德子趨步走到我麵前,展開明黃錦緞。他的手有些顫唞。
我伏地,準備領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上官氏扶柳,性情聰慧,敏銳有識。朕在長樂宮遭毒蛇襲擊,救駕有功,今特封為瑞安長公主。欽此。”
還債(三)
給我權力,讓我破僵局嗎?我伏在地上,久久不曾接旨。
張德子有些著急了,催促道:“長公主接旨啊。”
嫋嫋起身,我傲然抬頭,直道:“扶柳性情愚鈍,見識粗淺,不堪如此大任。請皇上收回承命。”
張德子嚇得大漢淋漓:“夫人,你這是在抗旨啊,是死罪。”
我淺笑道:“扶柳知道抗旨是死罪。隻不過不接旨,還能有個全屍。怕是接了這個旨,明裏暗裏的刀箭齊發,倒弄得個粉身碎骨。”
皇甫朔不怒,反懶洋洋地拍手讚道:“洛夫人,看得通透。隻是朕通常認為不為己用,便是敵人。若是敵人,決不手下留情。”
皇甫朔淡淡的一句話,使整個房間頓時如烏雲壓頂,悶得讓人喘不過氣。張德子的額頭開始冒出豆大的汗珠。我的手心也沁出細細汗水。
淡笑著思索一陣,我施施然坐在了皇甫朔的右側。他既然要我做瑞安長公主,我當然就敢坐在他的旁邊。“白棋已經控製整個局勢,但憑扶柳的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是無法扭轉全局的,皇上可有良策?”
皇甫朔淡眉一挑,頗有興趣:“夫人不肯接下第一道聖旨,朕又怎麼能告訴夫人第二道聖旨呢?”
我亦挑高眉尖,笑道:“皇上不肯說,扶柳也不敢接。”撥弄起棋子。“看來還是一盤僵局啊。”.思.兔.在.線.閱.讀.
皇甫朔收了一身淡然,正色道:“夫人有何底氣敢不接旨?”
我眼波淡轉,幾分自嘲笑道:“難道皇上忘了使了一條調虎離山計才讓我進宮的嗎?我已經被他看守在相府裏三個月,切斷一切與外界聯係的途徑。我敢保證在我抵達宮中時,已有飛鴿傳書將消息遞到他手中,而從太廟策馬奔來也隻需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