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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冷笑。

不過這回,我倒很想聽聽魏忠賢這個自稱“千古冤魂”的鬼魂自己的說法。

我說,我洗耳恭聽,你怎麼能證明你血腥殺人的“正確”?

白麵人說:你要仔細聽好。朱皇帝時候,我是法律的化身。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代表朱皇帝時的法律做的,因此,我需要一個西榴城的法官。

我想到了一個人:陳濟時?

不,白麵人笑了:我需要再造一個我。

我驚訝:再造一個你?

白麵人:不錯,其實就是要我重新活在五百年以後的這個社會。看看在今天你們這個社會一個法官和我當初在朱皇帝時做的有什麼不同。

啊,簡直是一個靡非斯特的計劃!我想起了哥德的《浮士德》裏,浮士德和魔鬼的打賭。白麵人要做的,也可能是亙古未有的一項偉大的試驗。

白麵人笑了:不錯,我是要進行亙古未有的一項偉大的試驗。當我準備實施我的實驗的時候他太老了,你們的那個西榴城的大法官陳濟時,不具備實驗的價值。我需要的是一個嬰兒。我給這個嬰兒換了副心肝,這副心肝本來是我的。然後,我把這換上了我的心肝的嬰兒親自送到這個大法官的家裏,這樣,當他長大成人他就理所當然地成了一個法官。

我驚呆了。

一幅畫麵在我眼前突然清晰起來。

那個大暴雨的夜晚,甫老太決意全家集體死亡。鐵鍋裏煮了一大鍋米湯,米湯裏被放進了砒霜。白麵人化身做了甫和民的鬼魂,一身縞素站在床前對他母親說:全家可死,但請隻留此兒。

白麵人化身魔鬼,許諾甫老太說,用一個滅族的代價,用你們這一族十多口人的性命換取一個法官的誕生。甫老太聽從了她兒子的遺言,以為這樣一個魔咒最終能讓她的子孫後代得到法律的公平和正義。

這就是小兒剛剛活下來的秘密。

子夜,一片死寂中,剛剛開始啼哭。電閃雷鳴,剛剛從死去的奶奶懷裏爬出來,從全家十口人的屍體上爬出來,爬出了甫家堡子,爬下了那道土塬。小兒剛剛滾落到了老柳樹下,嘶啞著嗓門哇哇大哭……閃電。一道白熾的閃電劈向老柳樹。柳樹瞬時枯焦,隻剩下一截焦黑的樹樁。嬰兒的哭聲戛然而止。他仿佛是遭雷殛而死。

這嬰兒,其實隻是被換上了一副心肝。五百年前大奸臣魏忠賢的心肝。借著這副心肝,魏忠賢活在了今天。這副心肝不辨善惡,鐵石心腸,沒有感情,沒有人性,沒有憐憫。嬰兒靜靜地躺在老柳樹下。這時,白麵人魏忠賢幽魂似的來到樹下,仔細地看著仿佛在熟睡的孩子,然後,帶著一臉奸笑,把嬰兒抱在了懷裏,在雷電交加中,走向曠野,朝城中一戶人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