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走到封常清馬前從容跪倒:“天策府虎賁營偏將軍……”然後他聲音微微一頓,繼續用洪亮卻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說:“……曠修,拜見將軍。”
封常清看著少年目光柔和了些許,喃喃自語一句:“天策府?”
“末將率天策虎賁營三百一十七人西出巡衛,遭遇狼牙衛,大小激戰四十五場,陣亡二百三十五人,今日突圍歸來,特向將軍繳令。”
安西都護高仙芝緩緩策馬,踱到封常清身邊,打量著著幸存下來的幾十人。一營軍士如今隻餘下不足百人,歸來之眾無不帶傷。饒是如此,人人正襟立於馬上,縱然是傷重之人也依靠身邊同袍相攜端正的騎在馬上。
東都之狼,名不虛傳!
高仙芝目光遊離,神情複雜的看著少年:“辛苦了,到後營去休息吧。”
那名自稱曠修的少年,點點頭向身後的騎士們招招手。雖然一個個身體還像備戰一般緊緊地繃著,但是臉上無一不露出劫後餘生的喜色。少年衝高仙芝行了軍禮,然後翻身上馬,和同伴一起讓過大纛,向後營馳去。
封常清看著消失在視線中的東都騎士,目光中透出一種悲傷,猶豫了一下,緩緩看向高仙芝:“都護,我們……”
高仙芝背對著封常清,揚手止住了封常清的話語,一言不發的看著沙塵彌漫的天空。不多時,耳邊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像是蜜蜂振翅似的嗡嗡聲,又像是什麼東西在空氣中急速的振動,那種宛如秘魔低語呢噥的聲音讓高仙芝身軀一震,挺拔的脊背瞬間駝了下去,像是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封常清低頭歎息一聲,催馬緩緩靠近高仙芝,正要說些什麼,突然從身後傳來一陣尖銳的笑聲:“高將軍,封副將,果然識大體,咱家這裏謝謝你了。”
封常清臉上寫滿了厭惡,皺眉回頭看著來人。
來人白麵無須,身上不倫不類的披著鎧甲。與其說是鎧甲,倒不如說是鑲嵌著金片的華麗袍服。那人舉著一柄繡傘緩緩走來,將自己裹在繡傘之下,仿佛嬌弱不堪難以承受大漠的陽光一般。
封常清的表情像是吃了一隻死蒼蠅一般,萬般不情願的開口:“魚公公。”
“見過封副將。”魚公公欠了欠身,舉手投足間比女子還嫵媚幾分。他看了看高仙芝的背影,用一種柔婉的聲調緩緩開口:“高將軍,楊相國交待的事情我已經辦妥了,五百勁弩手現在歸還將軍。”
高仙芝背對著眾人,良久,才輕聲開口:“他們走的時候痛苦麼。”
魚公公吃吃掩口而笑,眼波流轉掃視了下封常清,讓這個征戰多年的將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咱家心善,見不得人受苦,更不會忘了將軍的交待。雖然他們被射成了刺蝟,但一個個臉上還都掛著笑呢。”
封常清勃然變色,正要開口,卻突然肩膀一沉,發覺高仙芝一手重重的拍在自己的肩膀上。封常清吸了一口氣,強忍著默不作聲。
“大漠勞苦,魚公公既然公事了結,不如早些回去吧。”高仙芝向魚公公拱手施禮。
魚公公聞言用手從袖中掏出一塊手帕,扶額擦著根本不存在的汗:“還是高將軍會體貼人,咱家哪裏受過這樣的罪,要不是楊相國再三拜托,才不會來這個醃臢地方。”
封常清哼了一聲正要發作,就聽到高仙芝不急不緩的說:“常清,我們去給那些將士送行吧,行伍一生,終究要馬革裹屍。”然後高仙芝轉過頭看看陰陽怪氣的魚公公:“公公早點回去吧,這邊煞氣重,時間久了聖上的皇氣未必能完全庇護的了你。”
魚公公聞言一怔,想想那一地屍體,身上也隨之升起一陣寒意。他臉色越發白了些,匆匆唱個喏帶著隨扈告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