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了解她。”不了解。外婆是不會關心我的,她隻承認恨我。
“哎哎,我這笨嘴拙舌的不會說了,你去看看她臥室就曉得了,都是你的照片!”阿姨抹掉眼淚,趁起身。“我說池先生,這些紙箱還要嗎?不要我就拿去賣錢了。你放心!我肯定把這兒收拾得利利索索的!讓你挑不出錯——啊!那書不能動!阿婆不讓動的!”阿姨拍掉了我收書的手。“這書隻能在這兒!就在這兒!”我苦笑,隻得任由《Growing Old》。阿姨一看書頁被折了,心疼得不得了:“也不曉得這痕能不能消——”
“消不了也沒事,反正是我折的。”這本書也是我看的。
“話是這麼說,可,可頭七呐,阿婆說不定還回家看一眼呢!她就喜歡東西固定著放,我總得讓她沒牽掛的去吧!”阿姨捋著那道折痕,一陣悲嗆。
頭七,七七,我沒有這樣的概念,不怕外婆的鬼魂。人比鬼可怕。
外婆臥室門的手把鑲了一塊岫玉,我摸著涼的玉,猶豫。她不準我進她的臥室,不準我問跟父母有關的事,不準——我擰開了門把,突然失力,總覺得一些東西正在被毀滅。一些,不知名的,東西。
“你能來接我嗎?現在,就現在。”我坐在別墅外的花園裏,向衛來求助,想不到其他人。拿手機的手一直在抖。阿姨不放心我,拿著布兜坐在我身邊,不停念叨外婆的好,讓我原諒外婆。怎麼原諒?不能對阿姨發火,不能對自己發火——
“池旻攸!”衛來跑了過來,抱緊了我。
阿姨嚇了一跳:“你是池先生的朋友?”
衛來這才注意到我身邊的阿姨,卻沒放開我,跟阿姨說了一堆失親鬱結的套詞帶走了我。“還可以走嗎?”
我走不動,蹲在車旁幹嘔,嘴巴裏全是黃膽水的苦味。“火,火機,給我火機。”我想鎮定下來。
衛來幫我點燃了煙。“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我快瘋了。“外婆騙了我,她明明恨我的,怎麼可能愛我!可阿姨說外婆愛我,她恨我的!不然她不會給我父親的地址!她是恨我的——”
“你想相信什麼?”衛來把我按在懷裏。
“我不要被欺騙,她是唯一不會騙我的人。”外婆不會騙我。
“好,她恨你,如果你想相信這個,那你就相信。”
“我想相信。”那麼想。可現實總不會成就心願。我看到了她梳妝台上的照片,小學畢業照,初中畢業照,高中畢業照,還有我郵寄回家的學士服照。“我不知道該相信什麼——”
“既然不知道,就不要想,非得相信的話,相信我。”衛來輕言,豔過薔薇,無香之語,空圖美感。
“我不敢。”坦承恐懼似乎比相信更為容易。
“不敢?”
“不敢。”
“懦夫。”衛來微笑,吻過了我。深吻讓靈魂飛起,反而踏實。
“喂,我才吐過——”
衛來舔著唇,皺眉:“難怪那麼苦,你沒吃東西嗎?”
“吃不下——”
“我們去吃東西!”
“你——”
“我們吃東西!”
衛來直接把車開到了小酒館。中餐時間,小酒館得拿號排隊,衛來拉著我從後門進。清春正好進廚房下單:“你怎麼來了?明天才排練——”
“來吃飯!”衛來打開冷櫃:“沒有新鮮的海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