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編輯介紹的,他陪我來過幾次,我覺得那人靠譜兒。”柏康昱把我拽進了市區窄巷裏的一間沙龍。
站在櫃台邊的男人迎進了我們。“還是老樣子?”他問她,笑得溫和。
“嗯。”柏康昱點頭,問我要不要剪。
我隨手拿了本雜誌,向等候區走。“你弄吧,我等你。”
男人幫柏康昱安排了相熟的實習生,又轉過來招呼我:“請問先生怎麼稱呼?”
“池。池旻攸。”
“池先生好——”
“叫我旻攸就可以了。”我害怕高人一等的稱謂。跟閆岑忻外出的時候,他們都叫我“池先生”,無盡虛情假意。
“那好,我就叫你旻攸。”男人伸出了手,禮貌。“旻攸,我是穀司。”
“你好,穀司。”我回握了穀司的手。
在等柏康昱洗頭的時間裏,穀司招呼起我,不近不遠的,叫人舒適。他也不像平見的發型師那般花裏胡哨,清爽的黑發白襯衫,名牌上也得一個“司”字。大眾意義上的話題,進退有度,停頓都在節奏上,直到實習生喚過了他。“失陪了,我去給柏小姐剪頭發。”穀司的笑容很淺,不公式化。他念的是“bo”,是柏康昱喜歡的讀音,離“bai”十萬八千裏。
柏康昱規矩的坐在椅子裏,不跟穀司說話,好惡都在二人間,真正舒服到家。結賬的時候,柏康昱才跟穀司道了句“再見”。穀司應了柏康昱的性格,全無推銷之辭:“等你有時間坐下來,再燙個大卷兒。”
柏康昱一愣,點頭,拉著我走了。“那個發型師真的好厲害,知道我想燙頭發。”她的驚訝是遲疑的,我也遲疑了。柏康昱很少說自己想要什麼,唯一一次,就是邊颯,得到過又失去了,越發不說。愛吃什麼,想買什麼,不說,得不到的,隻等著在心裏潰爛。
“給助手買點兒什麼吧?”我替柏康昱過意不去。大包小包的,都是自己的。自私。
柏康昱比我還周到,提前訂了豪華壽司組,這才打車回家。助手們不委屈了,塞滿口的三文魚小卷,預著熬夜。
這次我沒好心替柏康昱分擔,從A座出來去了超市。我喜歡物廉價美的苦蕎茶,閆岑忻則更願意花時間自己研磨咖啡,我們有那麼多不同,隻得一點合拍就混到了現在,卻沒法繼續混下去,這一點點的相愛——“隻有這些?”收銀員問我。“隻有這些。”我把三大袋的苦蕎茶推到收銀員麵前,微窘。
拎著購物袋,杵在車水馬龍的街頭,失了方向。我摸出了幹癟的煙盒,還好,還剩一根,點燃了煙才稍適煩躁。得幹點兒什麼,總不能一直閑下去,僅僅是因為房貸,我也得振作起來。
“池——旻攸?”我順著聲音望過去,心沉到了底。鬱璟朝我走過來,還是那副漂亮斯文的樣子。“剛才開車的時候看到了你,不敢確定又怕錯過了,幸好是你。”他說得那麼真誠,如果不是情敵,我應該會溺死在如此這般的真誠裏。畢竟,待我好的人不多。
“有事麼?”我訥訥的,不慣社交辭令。
“閆岑忻在找你,我沒想到你會這樣的決絕,我以為你至少會跟他談一次——”
“我不想跟他談你,挺沒意思的。事情已經這樣了,那就結束吧。”
“你覺得結束了,他不覺得。那天,他在宣德齋等了你一夜,你就這樣突然消失了,他跑來跟我鬧。池旻攸,我見不得閆岑忻這個樣子,明明不是我一個人的錯,卻惹了個我把你逼走的假象。我不介意三個人,更何況,又不是我們三個同時睡到一張床上。他愛你,我清楚,可我也愛他,你要是真不要他了,就把他完完整整的給我。”鬱璟把感情說得輕巧,連神情都不曾變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