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多兵馬坐鎮,慶陽侯覺得心裏妥當了不少,欣然赴宴。
宮宴卻不如他侯府的家宴氣派,飲食幾乎算得上粗茶淡飯,酒裏也摻了不少水,喝個幾十杯,沒有一個人喝醉。
至於宮宴常備的歌舞,更是瞧都沒瞧見,那眼下風頭正健的女尚書有言在先:“如今正艱難,陛下將宮裏的伶人都放出去了,也省些用度。”
眾人聽了,紛紛道:“陛下聖明!”
酒過三巡,皇帝便開始哭窮:“眼下四郡遭災,寡人獨木難支,諸位皆是名門望族,樹大根深,望慷慨解囊,出錢出力,與寡人共渡難關!”說罷,用袖子捂著臉,當真“嗚嗚”的哭了起來,袖子上還綴著一塊補丁。
在座的世家權貴沒想到皇帝竟這般能舍下臉麵,目瞪口呆,不知該說甚。
皇帝哭了一陣子,揮揮手,應尚書與曹掌印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挨個兒問過去,“大人,您出多少?”
此時應雪泥已是戶部尚書了,顧宣死後,皇帝追封他為柱國公,諡號文貞,空出來的位置便由應雪泥頂上。
眾人見這新上任的戶部尚書看上去玉樹臨風,眉眼帶笑,也有心交好,出手又大方了幾分。
一夜的功夫,皇家便得了幾萬兩銀子,還有三千擔糧食。
慶陽侯見皇帝如此,心中暗自著急,皇帝若不尋他晦氣,他這舉兵又師出何名?如若等到大軍折返,皇帝頭一個放不過他!
但之後的幾日,幾乎日日有宮宴,由頭五花八門。
譬如那淳於國師日日吃“仙丹”治風邪終於吃死了,皇家設宴,邀世家恭賀國師榮登極樂,位列仙班。
譬如禦花園裏開了一朵純白菊花,連葉子都是白色的(白化品種),皇家設宴,邀世家共賞奇花,開拓眼界,增加見識。
譬如皇後娘娘養的那名叫“繡球兒”的獅子貓老死了,皇家設宴,邀世家……
雖說是設宴,可那些世家每次來,少不得出點買路錢。
次數多了,便有人托病不來,慶陽侯倒是每次都參加,行事卻越發的放肆,在金殿上借酒裝瘋,罵罵咧咧,皇帝一笑置之,並不接招,還送上摻了不少水的蓮子湯,讓他消消肝火。
慶陽侯越發的心急,終於決定兩日後動手。
兩日後,又一場宮宴,這次的理由是昨天晚上出現了月食,這樣的天降異象,皇帝照例是要下罪己詔的,皇帝也這般想,命應尚書寫了一篇來充數,然後自己在宮宴上讀給眾人聽。
應雪泥文采不俗,一篇罪己詔寫的花團錦簇,聽者傷心,聞者流淚,
不過慶陽侯此刻卻無心欣賞,他帶入宮的侍從皆為死士,還買通守皇城的侍衛,混了不少人進來,城內外五萬兵士枕戈待旦,隻待他摔杯為號,便要一齊發難。
皇帝還在上頭滔滔不絕:“……嗚呼,眾卿家所言,皆寡人之過……嗚呼,人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出入無節,喜怒過差……”
慶陽侯舉起手中的荷葉杯,就要摔下,突然,大殿的門被猛的推開,一個清雋的人影出現在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