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1 / 3)

尾燈撲朔明滅,像幾欲死去的螢火蟲。

到了七點半,天已黑得通透,候機大廳裏燈火通明,落地玻璃窗便成了麵巨大的鏡子,分明澄澈地映著周軌身後的景物。他看見身後匆匆晃過去三四個外國男人,身量都差不多,低著頭走得極快。他忽然覺出了一絲怪異,可又說不出是哪裏奇怪。

登機口到了八點鍾才打開,廣播登記檢票。周軌拿著票子,一個輕便的登機箱,排在人群的最後麵。他在檢票的隊伍裏看到了那幾個外國男人,他們高大魁梧,鶴立雞群。其中一個轉過頭來掃視了眼大廳。周軌忙低下頭,臉色也驀地一變。他當初被藍特折磨了四五個鍾頭,把藍特帶來的人全記熟了。即便是隔了兩年多的時間,也沒有淡忘。那幾個東歐男子是藍特手下的人!

冷汗一道道爬上了周軌的頭,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藍特對機緣巧合營造出來的戲劇感有種病態的執著。似是偶然,卻絕非偶然。他在這裏看見他們,隔了兩年多,一下子全又見著了....周軌往後退了兩步,好像受了什麼指派,拔腿往回跑。

周軌出了機場,匆忙地打了輛的車,徑直趕往李宅。

車停在了李宅的後門口。周軌下了車,看見裏麵漆黑一片,一點燈光都不見。他走進後院院門,繞著外麵的走廊來到正門口。整棟建築都是暗的,靜寂無聲,像頭巨大的死物。

周軌把手搭在門把手上,遲遲不敢摁下去。有個聲音在他腦海裏回蕩,不不不......他太過緊張,手上失了力,門不覺地被開出了條縫。他咬了咬牙,幹脆將門猛地一推。

玄關處的燈亮著,這盞燈一直都很亮,可以照見半個客廳。正對著玄關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人,那人身上的襯衫在燈光的映照下,呈現出雪一般的白色,白得發亮。

周軌喉嚨打顫,低低地喚了句:“李約....”

那人沒有回應。周軌放大了聲音叫道:“李約!”屋裏依舊空寂無音,像退潮後的沙灘。他心裏已經完全沉下了去,隻想著,就叫三聲,叫完第三聲還沒人應,就開燈。

他幾近於神經質地喊了最後一聲:“李約!”

屋裏回蕩著他的聲音,也隻有他的聲音。他數了三下,打開了客廳的大燈。

周軌的眼神從沙發掠上了房梁,他虛弱地往後倒退兩步,跪在地上吐了起來。

李約的頭顱被掛在房梁上,滿臉血汙,身體卻端正地坐在沙發正中央。脖頸斷裂的地方拖出幾條血筋,搭在肩膀兩側。

周軌吐了很久,吐得流出了眼淚。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也不知道怎麼就半滾半爬地出了院門,跑到了很遠的馬路邊上。路邊停著好幾輛的車,他撲到其中一輛上,用蠻力似地開了車門,一頭翻了進去。

司機被他嚇了一大跳,不安地問:“喲,是喝大了還怎麼?你去哪兒呀?”

周軌半天都說不出話,他連人話都聽不進去。馬路上車來車往,充斥著喇叭聲和人聲,聲音都是雜亂的,像被精神病人拍亂了的棋盤。它們和周軌腦海裏的聲音交相呼應,幾乎構成了一個恢弘而震人的旋律。

逃逃逃......

作者有話要說:

☆、回歸

周軌蜷縮在火車的座位上,車窗明明緊閉著,可風還是透了進來,像滲入肌膚的毒。周軌覺得冷,且冷得不舒服,不由得愈發縮緊了身體。

他一路做著夢,可又好像不是夢。李約那顆血肉模糊的腦袋在車窗外飄著,沒有了腦袋的身體坐在他的對麵,一身襯衫雪白得好似會發光,兩邊肩膀上攤著血筋。周軌在驚懼中醒來,望著車窗外湧動的黑色,越想越怕。他怕那裏會出現一顆人頭,追著他跑,可越是怕就越是要往窗外看。他一陣陣地發著汗,幾乎到了脫力的地步,隻能用雙臂抱住了腦袋,強迫自己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