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2 / 3)

火車從芒城開回拉城花了八個鍾頭,他在窄小的車廂裏像個精神病人似的作著自我鬥爭,實際上他也算是個精神病人了。

周軌在中央車站下了車,腳下發虛,因而走得輕也走得快。他把外套落在了火車上,隻剩下裏頭的一件海軍藍襯衫。他瘦的離譜,襯衫穿在身上也就成了大褂子,在二月的寒風中嘩嘩飄著。他衣抉飄飄,頭發飄飄,腳步飄飄,他媽的就像個阿飄一樣一路飄到了斷魂街。

旮旯酒店不但開著門,還全是人。周軌微微擋著自己的臉,從店門口走了進去,剛進去幾步便嚇得又退了回去。迎麵的牆上掛了張相片,黑白的,巨大,鑲著烏黑的框。相片裏的人陰著個臉,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周軌撫摸著布滿了刺青的右臉,發出個恍然大悟的聲音,原來我以前長這樣!

頓然覺悟後,他便通身舒泰了。也不再擋著自己的臉,施施然走到了自己的遺像麵前。那幅巨大的相片下放了個長條桌,有點神龕的味道,桌上放了個深粉紅色的套娃。他心裏嫌了句,騷氣!打開了蓋子,裏麵填滿了泥狀的東西,黑糊糊的——他湊近去嗅了嗅,還有股甜絲絲的味道。

好像是紅豆沙。

周軌沒有吃早飯,被豆沙甜蜜的氣味一勾,肚子裏都叫了下。他掃了眼桌麵,上麵居然很合他心意地放了把不鏽鋼勺子。周軌抄起那個勺子,捅進套娃的肚子裏,深深地舀了一勺豆沙。他正要往嘴裏送,忽然覺得周圍的氣氛不大對,方才還吵吵嚷嚷的餐廳霍然靜了下來。

周軌左手拿套娃,右手拿勺,半張著嘴,一臉茫然地轉向了食客。

十秒鍾後,整個餐廳的人驚聲尖叫,他們兩股戰戰,掀桌踹椅,蝗蟲一般湧向了店門。旮旯酒店的門很窄,食客們為了逃出去都付出了慘痛代價,輕則擦破了皮,重則摔在地上變成人肉地毯。總而言之,周軌的到來引發了一起不大不小的踩踏事故。

等人都走光了,賈成舟才油頭滿麵地從廚房裏趕了出來。他見了周軌,嚇得花容失色,嘴巴一張:“哇——呀——”同剛見麵時一樣沒出息。

周軌看到他,腦海裏出現了四個字:鵲巢鳩占。他丟下套娃,一個箭步上去,將賈成舟按在了牆上。他很久沒說過話,結結巴巴地罵了很久:“媽了個X,這遺像..怎麼回事?我還道自己真成了個阿飄,這下可好,生意都被你攪沒了....你說說,說說...你這麼詛咒我是什麼意思!我要讓你吃...刀片!”

賈成舟眼神在周軌和勺子上回轉,無可奈何地提醒:“你手上拿著的是勺子,不是菜刀。” 周軌木了半天,窘迫地鬆開了他。賈成舟呆呆地望著他,臉上忽地顫了下:“你瘦了。”

他驀然驚醒似的捂住半邊臉,別過身去。可賈成舟還是在他背後問:“你的臉怎麼了?”

周軌放下了手回過身來,說:“沒什麼,就是變得更難看了。”賈成舟忍不住探出手,攏住了他的半邊臉。周軌有五年沒有見到賈成舟了,一時覺得不自在。他往後縮了下頭,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要回來?”

賈成舟也不好意思起來,岔開了眼神回答:“在這兒呆了一年了。”

“你去哪兒了?”

“你讓我想想。”賈成舟托著個下巴,舌頭在口腔裏饒了半天,才很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吇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