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無名不再多說,從隨行的藥箱裏找出金針,迅速地紮了下去。
“王爺,她身體虛弱,不宜長途跋涉。你看……”半個時辰後,無名紮針已畢,沉吟一會,為難地看了看君懷彥,停下來不往下說了。
她的情形,需要靜臥調理。但他們卻急著進京跟王妃的父母團聚,過個團圓年。眼看年關已到,按他們的車程,這一百五十裏的路,最少要走四五天。
“無名,你留下來幫她治好病,等她情況穩定了再趕到京城裏來,如何?”方萌沉思一會,做出了決定。
“不行,無名不在,萬一你有什麼事,要找誰?”君懷彥立刻出言反對。
方萌救人,他不反對,但前提是不損害她的利益。
“那怎麼辦?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正爭執不下時,篤篤篤兩匹駿馬卷起一陣狂風,夾著雪粒,狂奔而來。
“籲~!”馬上風塵仆仆的紫衫男子,瞄一眼立在路邊的無塵,忽地帶住馬韁,急停了下來。
無塵早已探手到腰間按住了劍柄,抬眼瞧清來人,不由大喜,抱拳道:“見過晉王。”
“南宮兄,”君懷彥早從車窗裏瞧見他,這時已掀開車簾,跳下馬車:“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懷彥兄,別來無恙。”南宮澈在馬上抱拳向他施了一禮,麵上卻並無喜色。
“昭王爺,諸位,有禮了!”展雲飛抱拳一周,朝眾人微微一笑。
“喂,南宮澈,還有我呢。”方萌從車窗裏探出頭來,朝他扮了個鬼臉:“怎麼?才一年不見,連笑都不會笑了?”
“懷彥兄,還未恭喜你們。”南宮澈輕瞥一眼方萌的大肚子,掀唇,勉強露了個笑容。
如果不是他疏忽,給了龍天涯可乖之機,被他擄走小越,現在他的小越,怕也有幾個月的身孕了吧?
老天給了他機會,造化弄人,他卻沒有好好把握。
早知如此,就算陪著她一生終老在隘州,他也絕不會為了那個可笑的皇權,踏進京城半步!
“嘖嘖,得了,你還是別笑了,笑起來比哭還難看。”方萌撇唇,毫不客氣地批評:“丟了姐姐,連精神也丟了?這樣怎麼找她?就算真被你找到了,她也不會原諒你!”
“萌萌!”君懷彥尷尬地喝止她,不讓她往南宮澈的傷口上灑鹽。
“不,懷彥,她罵得對。”南宮澈苦笑著看了方萌一眼:“我是應該打起精神來。”
方越曾經說過,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精神絕不能放鬆,不能被困難壓垮。
“行了,你明白就好。”方萌輕鬆地笑了:“放心吧,姐姐現在一定很安全地呆在某個地方,等你去救他。相信我,我們是雙胞胎,我們姐妹同心,我有心電感應,她絕沒有事。”
“對了,你們停在路中做什麼?”展雲飛見他們告一段落,笑著詢問。
“喏,萌萌救了一個倒在雪地的女子。無名說她身體虛弱,不能移動,正想給她找間客棧安頓下來呢。”君懷彥如實相告:“可萌萌卻堅持要把無名留下來,我不肯,萬一路上她有個狀況,豈是好玩的?”
“這事交給我吧,崔家峪我熟。”展雲飛笑著攬下了這個差事:“我保證不但找個好客棧,還找個好大夫照顧她。若是無名不嫌煩,能寫張方子,那就最好不過了,怎樣?”
“好吧。”方萌見有好的折衷方案,倒也不再堅持。
南宮澈和展雲飛把馬牽到路邊,跟群懷彥到一旁敘舊。
無塵彎腰從車裏把那暈迷的女子抱了出來。
“慢著!”南宮澈眼角一瞥,忽地大喝一聲,飛身竄了過來,一把拽住無塵的手腕。
“什麼事?”無塵嚇了一跳,不敢動更不敢還手,隻得咬牙忍受疼痛。
“這隻鐲子……”南宮澈死死地瞪著那女人垂下的手腕。
他認得的,那是母妃留給他的遺物,指明了是要給南宮家的媳婦的!那日在書房強行套到小越的手上後,她再也沒有摘下來過,為什麼卻在這個陌生的女人身上出現?
“怎麼,鐲子有古怪?”眾人異口同聲。
“是小越的。”南宮澈怔怔地瞪著這張陌生的臉。
難道,龍天涯把她藏起來,給她換了張臉?可為什麼,他在她身邊卻連一絲一毫的熟悉感也找不到?
“你懷疑她是我姐姐?”
“你懷疑她是晉王妃?”
“你懷疑她是小越?”
眾人又是異口同聲,齊齊把怪異地目光投到方萌的身上。
剛剛是誰在大吹法螺,說什麼姐妹同心,有心電感應?
“都看著我幹嘛?”方萌哇哇叫:“我跟她坐到一起,一點感覺也沒有,她不可能是我姐!”
“對,她不是小越。”南宮澈很肯定地點了點頭,一臉凝重:“但是,她肯定知道小越的下落。”
小越深知手鐲的意義,如果不是萬不得以,不是沒有辦法,她怎麼可能把它送人?
“無名,趕快把她弄醒!”君懷彥馬上下令。
無名深知事關重大,也不說話,拈了一根三寸長的銀針在手,朝她的風府穴紮了下去。
“哎呀,”那女子低低呻吟一聲,幽幽醒轉,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一看,身邊圍了幾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當時就慌了神。
“說,這隻鐲子從何而來?”南宮澈逼過去,把鐲子在她眼前一晃,厲聲喝問,聲音裏帶了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大王饒命,饒命……”那女人麵青唇白,抱著身子死命地顫抖。
“喂,你這樣問,她哪裏敢回答?”方萌看不過去,在喜兒的扶持下,下了馬車,撥開南宮澈,擠了進來,和顏悅色地衝那女人笑了笑:“大嬸,你別怕,我們不是強盜。請你告訴我,這隻鐲子從哪裏來的?”
“鐲子?”女人一臉茫然。
“是,這隻鐲子不是你的吧?”方萌從南宮澈手裏接過鐲子,嫣然一笑:“實話告訴你,這是宮裏丟失的東西,你私自持有,那可是抄家滅門的罪。”
“別殺我,不是我偷的!”女人雙手連搖,急忙否認。
“別慌,你告訴我,是誰給你的?”方萌再問。
“三天前,我家裏的進山打獵,帶回來一個年輕女人。我看她病得快要死了,好心給她到鎮上請大夫。可是家裏實在是窮,這才……我,我是冤枉的!”女人哭天喊地,連聲叫屈。
真倒黴,本以為發了一筆大財,誰知卻是飛來橫禍!
“那個女人呢?”南宮澈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下去,揪起她,嘶聲厲吼。
“在,在,在我家裏……”
“走,帶我們去!”眾人對望一眼,俱各又喜又憂,激動萬分。
喜的是找到方越,憂的是她說方越病得快死掉,不知她究竟遭遇了什麼事?
當下無塵把女人背進大車,帶著大夥出了鎮,一路向北而去。約走了一個時辰,終於看到遠遠地山腳下,孤零零地立著幾間茅舍。
“就是那裏了。”
她的話音剛落,南宮澈已從馬身上飛身掠起,疾若閃電般闖了進去:“小越,小越,你在裏麵嗎?”
四麵透風的茅草屋,顯得陰暗潮濕,破敗不堪。
一張搖搖欲墜的木床上,側臥著一個女子,孱弱的身子蜷縮起來,裹在一床洗得發白的藍底白花棉被裏,隻露出一頭烏黑的長發散在枕上。
南宮澈站在門邊,扶著門框,默默地凝望著她,聲音卡在喉嚨裏,眼睛瞬間就濕了。
他根本不必看她的臉,他就知道。
她是方越,是他的小越!
可是,她為什麼這麼瘦,這麼虛弱?這大半年,她到底遭遇了什麼?龍天涯又是怎麼折磨她的?
“怎麼不進去啊?”展雲飛趕上來,見他堵在門口,不進也不退,不覺奇怪地推了推他,小心地揣測:“她,不是小越?”
“對不起,”南宮澈這才如夢初醒,悄然走進去,在床邊蹲下,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才一開口,就哽咽了:“小越,我來晚了……”
方越毫無反應,微蹙著略顯英氣的眉毛,靜靜地沉睡在自己的世界裏。
“小越!”南宮澈垂下頭,輕輕地把臉偎向她冰冷的手掌心,心情激動,懦弱得差點掉眼淚。
這是第一次,那個總是堅強,總是滿不在乎地笑著麵對一切困難的小越,在他的麵前呈現出了最脆弱和無助的一麵。
看著她是那麼纖弱,蒼白到幾近透明的臉頰,失血的唇瓣,失去光澤和彈性的肌膚,奄奄一息地躺在這裏,象沒有生命的破娃娃。
他痛得揪起來,象有人拿一把刀,一寸寸地割著他的心髒。
他不知多努力,才辛苦地控製自己不失聲痛哭,可是胸腔卻劇烈地起伏著,嘴唇哆嗦著顫抖起來。
“阿澈……”展雲飛愣愣地看著這憾動人心的一幕,不敢稍動,怕驚擾了這對患難的夫妻。
“姐!”方萌死命咬著唇,伏在君懷彥的懷裏,淚流滿麵。
君懷彥輕輕地拍著她的肩,壓低了聲音柔聲安慰:“找到就好了,找到就好了!”
“晉王爺,請讓老朽給王妃請脈。”無名默默地撥開展雲飛,走了進去,彎腰撥開她的瞳孔瞧了瞧,麵色一變,塞了一顆碧綠的藥丸到她嘴裏。
“先把姐姐移到車裏去吧,這裏太冷了!”
“先請了脈,看看能不能搬動再說吧。”無名心情沉重地搖了搖頭。
“那,喜兒,給姐姐拿幾床被子,這個太單薄了!”
“是。”喜兒應了一聲,無塵手腳快,早麻利地摟了兩床被子下來。
輕手輕腳地替她換了被子,無塵拔了劍,又去屋外砍些樹枝來擋住破洞,喜兒把車上的碳盆搬到房裏來,燒得旺旺的,試圖使屋裏暖和一些。
“她睡了多長時間了?”無名把那女人叫過來詢問。
“不知道,我們當家的把她背回來時,她就是睡著的了。”
“她象是長期服用某種藥物,突然停止,導至不適,才暈睡不醒的。”無名拈著須,皺緊了眉頭。
“你的意思是說,她對那種藥物產生了依賴性,突然斷了,才引起暈迷,對吧?”就象吸毒的人一樣?
方萌握著君懷彥的手,憤怒地推出結論。
是誰?究竟是誰那麼狠毒,對這麼善良的姐姐,用這麼毒辣的手段?
“雖不全中,亦不遠矣。”無名繼續把脈,不斷搖頭又占頭:“晉王妃的意誌力真是歎為觀止。那種痛苦,普通成年男子就算身體健康也難以承受,而她卻在身體極度虛弱的情形下,還能苦苦支撐著,不得不讓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