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天下永康(方越番外大結局)
他憤怒,他不甘心,他不擇手段地得到她,卻始終不敢真正的越過雷池一步,是因為他自覺身心汙穢,不願褻瀆了心目中如女神一樣的她。
可是,他更不想失去她,不可能放她走。
他隻能一邊懺誨,一邊傷害;一邊流淚,一邊微笑;在自我矛盾中自我厭棄,如此惡性循環,越陷越深,無法自撥。
她低歎一聲,把匕首收到懷裏,拾起床頭她常穿的繡鞋,慢慢地走到後山斷崖,扔了一隻到涯下,另一隻扔到涯邊,返身回到屋子裏。
做完這一切,她坐下來,安靜地喝著湯,吃著她的午飯,等待夜晚的降臨。
無慵置疑,龍天涯是個絕頂聰明的男人。
要想騙過他的眼睛,必需沉著冷靜,跟他鬥誌鬥勇。相比能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更是一場意誌上的較量。
相信,龍天涯很快就會查出她墜涯是假的。但是,她的目的並不是希望能靠假死胡弄過他,隻想給自己孱弱的身體爭取到最寶貴的一點時間。
這其實是個很拙劣的手法,以龍天涯的智慧,根本不會上當。
所以,她在賭,賭的是龍天涯對她的感情。
有一句話叫“關心則亂。”
再聰明的人,在遭遇最關心的人的生死關頭,也會喪失了理智,隻要他一亂,她就有了機會。
方越,有必勝的信心。
月朗星稀,紛飛的雪花似乎使月亮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冬日的夜顯得隔外的漫長,偶爾有動物忍不住寒冷和饑餓,冒險跑進溫暖的農家想找點東西裹腹,引來狗兒一陣陣吠叫,而後又是一片死寂。
方越確定村裏的人都已陷入沉睡,這才頭也不回,踩著融融的月色,毅然離開了月亮灣。
為了不引起龍天涯的懷疑,她包裹都沒帶,空著手走出了那個“家門”。崎嶇的山路上,留下兩行蜿蜒的足跡,漸漸被紛飛的大雪掩蓋……
“不好了,小越掉到後山崖裏了……”兩天後,月秀尖叫著飛奔下山。
莫先生的媳婦,失足從後山斷崖上掉了下去的消息象長了翅膀一樣,不到一柱香時間,已傳遍了每一戶人家。
平靜的月亮灣沸騰了。
善良的村民,從四麵八方彙聚過來,匆匆朝莫先生的房子跑去。擠在後山斜坡上,探頭探腦,議論紛紛。
當歸心似箭的龍天涯脫離了打獵的隊伍,一馬當先趕到村裏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出什麼事了?”他的心一沉,再也顧不得驚世駭俗,提氣疾掠,快若閃電般衝上了這個熟悉高坡。
“莫先生回來了。”大家挨擠著,推搡著,誰也不願上前告訴他這個殘酷的事實。
“到底出什麼事了?小越呢!”龍天涯一反往日彬彬有禮,溫文爾雅的形象,狀若瘋虎地揪住一個人的衣裳怒吼。
這些人乘他不在家,到底對小越做了什麼?他們不知道小越最喜歡安靜,怕人驚擾嗎?
“莫,莫先生……”月秀怯怯地拎著方越的鞋子,遞到他的麵前:“我早上來,在,在那裏發現的。”
村民畏於他的聲勢,憐憫他的遭遇,如潮水般退後,讓開一條通道,零亂的腳步一路朝斷崖延伸,瞧著觸目驚心。
不,他不信,小越是天底下最冷靜最有智慧的女性,即使要懲罰他,也絕對不會選擇輕生這條路!
可是,她現在不清醒,長期大量地服用藥物,損壞了她的身體,也降低了她的智力。最近這兩個多月,她已明顯不愛說話,沉默的時間一天比一天長。
他應該早有警覺,他應該寸步不離地守著她,而不是把她交到別人的手裏!
“不,不會的!小越不會離開我的,不會的,不會的!”他神情狂亂,笑容淒楚,立在斷崖邊,狂風掀舞起他的長發。
老天啊,他究竟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待他?
為什麼不管他怎麼努力,始終也逃不掉命運的撥弄?
為什麼要一次次捏碎他的夢想,撕碎他的心!
“啊,啊,啊~~~!”他悲憤地仰天長嘯,山鳴穀應,聲威嚇人。
眾村民相顧失色,盡皆駭然。
“莫先生,你……”月秀心生不忍,踏前一步輕聲勸解。
“方越,你別想用這種辦法擺脫我,永遠也別想!”龍天涯狂笑一聲,忽地縱身跳了下去。
“啊!”眾皆嘩然,搶上去想要阻止,卻哪裏還看到他的人影?
“別想,別想,別想……”隻有他撕心裂肺的叫喊,在群山裏回環往複,久久不息……
臘月二十三,崔家峪。
朔風怒號,寒風卷著地上的冰碴,漫天飛舞著,行人把手抄到袖子裏,縮著脖子挨著牆根畏畏縮縮地走著,嘴裏哈著白氣。還沒到掌燈時分,街上的店鋪已紛紛開始打佯,上起了門板。
轔轔的馬車聲,不急不慢地響著,由西向東,越來越近,最後,一輛六匹高頭駿馬拉的寬敞的大車緩緩地駛進了崔家峪。
車轅上坐著個年約四五十的中年男子,一襲青衫,須眉飄飄,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趕車的是個年輕的小夥子,穿著緊身的深藍箭袖衫,身上用同色的絲線繡上一隻振翅的雄鷹,袖口領子用金線滾邊,同色長褲,黑色薄底快靴,眉清目秀,透著股精神勁。
“籲~!”快進鎮口時,他突然收緊馬韁,前進的馬車略略振蕩了一下,隨即穩穩地停了下來,六匹高壯的駿馬焦躁地刨著蹄子,噴著白霧。
“無塵,你找死啊?”車簾一掀,一個豐神俊朗的紫衫男子從車廂裏探出頭來,沉聲怒喝。
“對不起,王爺。”無塵打了個哆嗦,小小聲地分辯。
嗚嗚,為什麼他已經很小心了啊!
“懷彥,你又亂發脾氣!”清脆悅耳的女聲從車廂裏傳了出來。
“我不是怕你動了胎氣嘛?”剛剛還威風凜凜的王爺,馬上變身老婆奴,堆滿笑容,低聲解釋。
“這速度慢得跟蝸牛有得一比,哪有這麼容易動到胎氣?”方萌嬌嗔地反駁:“不信,你問無名!”
“嗬嗬。”無名拈著好不容易留長的胡須,嗬嗬打著太極拳,兩邊不得罪。
“咳!”君懷彥輕咳一聲,在方萌這裏沒占到便宜,把一腔怒火發到無塵身上,板下臉冷冷地瞪著他:“無塵,你沒事亂停什麼?”
“稟王爺,地上好象躺了個人。”無塵縮了縮脖子,無辜地說明情況。
王爺總不會要求他從人家的身體上壓過去吧?那樣的話,車子顛簸的程度會更大,他難道不知道嗎?
“活的,死的?”方萌一聽路上埋了個人,立馬來了精神,掀開厚厚的被子翻身坐了起來:“在哪,我瞧瞧去。”
說是出來看爸媽,順便找失蹤的姐姐,結果,她硬是被懷彥押著在車上躺了一路,什麼風景沒瞧著不說,走了兩個月,居然還沒到地頭,她真的快要憋瘋了!我的媽,才懷孕六七個月,要不要這麼緊張啊?
“你躺著別動,當心撞到煞氣!”君懷彥大手一伸,擋住了她的去路:“這麼惡劣的天氣,誰知道這人在這裏被埋了多久?就算本來是活的,現在也死了八成了。”
“什麼煞氣?根本是迷信!”方萌大聲嚷嚷著,要下車。
“無名!”君懷彥抬手,輕輕環住她的腰,把她圈地懷裏。
“是!”無名不待他吩咐,早跳下車,蹲到地上扒開積雪,一看,低叫:“是個女人。”他伸出兩指在她鼻下探了探,回過頭一臉驚喜:“王爺,她還有點熱氣。”
“無名,”方萌一聽是個女人,惻隱之心大起,立刻把身子往旁邊挪了挪:“把她搬到車上來。”
路上寂寞,多個人做伴,真好。
“咳!”君懷彥輕咳一聲,不悅地道:“無名,到鎮上最好的客棧,挑間上房給她住下,幫她開了方,留點錢給她,上路。”
“老公~”方萌挺著大肚子,撒嬌帶耍賴地直往他懷裏鑽:“就讓她到車上來嘛,好不好?我保證,一旦情況好轉,就讓她走。行不行?你想想,萬一我姐姐在外麵遇到這種情況,若是沒有好心人幫助,會有多慘?我……嗚嗚……”
她還不知道懷彥的心思?生怕救了那女人,倒害她染上什麼毛病。
真是傻瓜,身邊隨時跟著一個神醫,怕個屁啊!
“好好好,讓她上車,你別哭了,好不好?”明知道她的眼淚是假的,君懷彥卻硬是拿她沒轍,隻能投降認輸。
“耶!萬歲!”方萌抬起淚痕未幹的小臉,一把抱住他,在他臉上一頓亂親。
“萌萌!”君懷彥一臉尷尬地望著杵在車門外的無名和無塵。
喜兒紅著臉,垂下頭抿著唇偷偷地笑。
王爺真是,明知最後的結果是要輸給王妃,一開始何必硬撐?
“咳咳!”無名輕咳兩聲,抱起地上的雪人,拍幹淨她身上的雪花,把她抱進了溫暖的大車裏。
咕嚕一聲,從她懷裏跌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子出來。
無塵彎腰撿起,放到她身邊。
“快快快,幫她拿床幹淨的被子來。”方萌指揮喜兒忙碌起來,一邊嘖嘖稱奇:“咦,瞧她的穿著,又是狐裘又是狸襖的,也不象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主啊,怎麼就暈倒在雪地裏,愣是沒人管了呢?”
“萌萌,別靠她太近。”君懷彥大手一撈,把她抄到自己懷裏,固定好。
無名探手給她把脈,袖子上挽,露出一隻色澤純淨,玉質均勻的羊旨白玉手鐲。
方萌輕咦一聲:“呀,這鐲子真漂亮。”
“你喜歡啊?”君懷彥挑眉。
雖然看上去的確很稀奇,但也不是弄不到手。等回去也弄一隻給她就是了。他君懷彥的女人,什麼時候用得著羨慕別人的東西?
“我誇誇不行嗎?”方萌白他一眼。
在他們夫妻二人鬥嘴時,無名已把住了她的脈,不時拈須沉思,麵上忽驚忽憂,連道:“奇怪,奇怪!”
“怎麼,是什麼不好的病麼?”君懷彥一臉防備。
那駕式,好象隻要無名說聲有問題,就立刻一掌把那女人劈下車。
“非也,非也,她是長期饑餓,突然暴飲暴食一頓後,引發疾病,倒臥路旁的”可是,她身上的衣衫卻所費不菲,明顯不應該是貧困無食之家。豈非奇哉怪也?
“別說廢話了,先幫她治病吧!”方萌焦灼地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