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她住院,跡部是第二天通知他的。這一次,他立刻就給了他電話。這都說明什麼?
半小鍾頭後,他們跨進住院部時,清涼空氣混著房子裏消毒藥水的溫敗氣息撲麵而來。桃城邁步上一級台階,隱隱覺得呼吸不暢,仿佛吸一口氣便能把肺部糊上。就像被人強灌了黏稠的油膏進嘴裏。
他淺淺喘幾口氣,悄悄別過臉瞅裕樹。他的眼泡似乎哭腫了一圈。
幾分鍾後,站到病房門口,桃城伸手幫裕樹推開門。瞥見跡部搬了張椅子坐到他姐姐身旁,半垂著腦袋盯著她看。
他側過臉再瞟一眼裕樹,聽他艱難的開口,“跡部哥哥……”
跡部抬起臉來,看是他們,食指擋在嘴唇前,站起身示意他們去外麵。
“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了。”就是孩子沒了,“傷口有些深,幸好沒中要害。”跡部站在門口,盡量使語氣顯得輕鬆。
聽他說完,裕樹終於聳聳鼻子,舒了口氣,“還好。”
一旁桃城點點頭,拍拍學弟的肩,“我說吧,不會有事的。”
跡部對著桃城感激的笑笑,似乎有些勉強,“謝謝。”桃城連忙擺手,說‘不用’。
入夜時,裕樹縮到沙發上想睡。跡部扯張毛毯幫他蓋好。然後返回去坐下,俯過身看病床上的人。全身裹在被單裏,伸個腦袋出來,臉跟被單一個顏色,有些蒼白。臉上按的透明罩子,還沒有取下。
他看著她,上身插滿了管子和電線,看不出還有生命的跡象。除了一旁冰冷儀器上顯示的心跳。
那是他的夏樹。剛才他準備求婚,現在躺到了病床上。
跡部看得出了神。以至於她醒過來時,他都沒什麼反應。直到和那雙眼睛對望了些時候,才意識到,她醒了。
他抬手按下床頭的鈴。很快,醫生走進來,幫忙取下她的氧氣罩,然後離開。
等醫生走了,跡部湊過去輕輕摸她的臉,啞著嗓子說,“我本來,想帶你去看電影。”
夏樹望著他,張嘴想問‘是什麼電影’,但臉上隻有瞳孔因為麻醉的作用微微放大。她說不了話,也擠不出笑。
過了一會兒,醫生又來檢查,對跡部說,她需要休息。跡部點點頭。所以剛才他隻說了一句,就隻望著她,看她盯著自己一小會兒,又閉上了眼。
“你最好去樓下餐廳吃點東西。”醫生好心的建議,“不然你沒精力照顧她。”他知道,這個年輕人從病人進手術室開始,再沒離開過這一層。
跡部搖搖頭,不肯走。
旁邊的護士插嘴,“你可以買回病房吃,我們會看著她。”
跡部偏過頭看看沙發上睡著的裕樹,站起來,“拜托了。”然後走出病房,去樓下買吃的。
餐廳在負一樓。跡部坐電梯下去。
很快,叮地一聲,門往兩邊開。跡部走出去,瞥一眼裏麵。
餐廳裏沒什麼人,隻幾個值班醫生在喝咖啡。
跡部看了眼牆上的鍾,指針對著數字十二。
他買了一杯咖啡,一袋牛奶,和兩個三明治。
不想耽擱,他沒要找零,擰了袋子轉身就走。回到樓上時,又聽到過道裏紛遝雜亂的腳步聲響起。還有個醫生從他身邊跑過,對著身前的人叫了句什麼。
跡部轉過頭看他的口型,說的仿佛是,“來不及了。”
他搖搖頭,心想,那肯定不是他的夏樹。
但他推開病房門時,床是空的。
裕樹站在旁邊哭,五官全歪下來,語無倫次,“她的傷口旁,有個隱藏的出血點,剛才醫生來過……”
跡部茫然愣在門口。想,我要帶她去看電影。Edward Scissorhands,DVD的背麵寫著優美的宣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