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案的升級正是此背景下政治鬥爭、派係傾軋的緣故,此案風雲再起後,真假忽然模糊了,“南京士民嘩然不平。袁繼鹹及劉良佐、黃得功輩皆上疏爭。左良玉起兵亦以救太子為名。一時真偽莫能知也。”到後來,朱由崧親自出麵澄清,但為時已晚。“王亟出獄詞,遍示中外,眾論益籍籍,謂士英等朋奸,導王滅絕倫理。”
除太子案外,同時間還有另一件頗為轟動的童妃案。一位童氏女子至京,自稱為福王之妃,朱由崧拒不召見,交付錦衣衛監候。童氏原是一宮女,洛陽被清軍攻破時,童氏逃到尉氏縣,與福王同居並生有一子。福王南下,童妃與太妃均各自失散。福王即位後馬士英從河南迎回太妃,現在這位童妃又自動上門認親。廣昌伯劉良佐上言:“童氏必定不是假冒。”連馬士英也認為:“如果不是關係真情,誰敢自稱是陛下的王妃?”福王始終既不見麵也不回應,令錦衣衛都督馮可宗審訊。童氏詳細書寫入宮的年月,以及與福王相遇別情,甚為詳細,請馮可宗呈交朱由崧閱。馮可宗卻因此被撤,改由屈尚忠審理。屈尚忠對童氏嚴刑拷打,童氏不久便死在獄中。這兩樁案件,使得一時之間“中外嘩然。”
當時,南明諸將以鎮守荊楚的左良玉實力最強,“良玉兵八十萬,號百萬,前五營為親軍,後五營為降軍。每春秋肄兵武昌諸山,一山幟一色,山穀為滿。”最為馬、阮所忌。“良玉之起由侯恂。恂,故東林也。馬士英、阮大鋮用事,慮東林倚良玉為難,謾語修好,而陰忌之,築板磯城為西防。良玉嘆曰:‘今西何所防,殆防我耳。’”曾為左良玉監軍的禦史黃澍回京後,因彈劾馬士英被陷害,逃回左良玉處,“澍在良玉軍中,日夜言太子冤狀,請引兵除君側惡。良玉亦上疏請全太子,斥士英等為奸臣。又以士英裁其餉,大憾,移檄遠近,聲士英罪。”
左良玉發兵沿江東下九江,內戰開打。馬士英急調江北前線鎮兵堵擊,“乃遣阮大鋮、硃大黃、黃得功、劉孔昭等禦良玉,而撤江北劉良佐等兵,從之西。”致使江、淮防線空虛。清軍看準了這個機會,豫王多鐸乘虛而入,統兵渡淮南下。“時大清兵日南下,大理少卿姚思孝,禦史喬可聘、成友謙請無撤江北兵,亟守淮、揚。士英厲聲叱曰:‘若輩東林,猶藉口防江,欲縱左逆入犯耶?北兵至,猶可議款。左逆至,則若輩高官,我君臣獨死耳!’”好坦白的一句話,真正道出了政治傾軋的真諦,而這也正是南明輕易喪失了江南半壁的原因。
就這樣,僅僅一個月之後,“會良玉死,其子夢庚連陷郡縣,率兵至采石。得功等與相持,大鋮、孔昭方虛張捷音,以邀爵賞,而大清兵已破揚州,逼京城。”五月八日,清軍突破虛弱的長江防線,十一日兵臨南京城下。朱由崧逃往蕪湖,後被清擒殺。馬士英攜太妃,身邊僅有黔兵四百(馬是貴州人),奔浙江而去。京城宗室大臣從趙之龍、湯國柞,文臣自王鐸、錢謙益以下,文武官員數百名,軍士二十三萬,開門投降。不久之後,左良玉的兒子左夢庚降清,南明的第一個王朝就此覆滅。
小小一樁偽太子案,今天看來不過一詐騙事件而已,卻竟使尚有江南半壁南明小朝廷頃刻分崩離析,輕易淪喪。無需為其嘆息,一個連存亡危機都無法令其警醒振作的末路王朝,滅亡完全是理當如此,並非異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