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吹把黏糊糊的鯉伴扔給秀元管教,袖子裏藏了把短刀,獨自一人來到枯山水庭院。

穿過木拱橋,走過彩石路,山吹靜靜地坐在和式屋外的走廊上,望著院子裏圈圈赭石色砂礫波紋。庭院裏,簡單的擺設,一花,一草,一石,一木,仿佛囊括了大千世界。◇思◇兔◇網◇

真是個凝神靜心的好去處。

山吹又想到了醫院裏緊閉雙目的水田杏葉。

鏖地藏說,如果不來找他,那水田杏葉就再也不會醒來了;現在,她如約來了,水田也會如約醒來麼?

山吹手心裏攥著短刀,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得越來越快,幾乎要衝破胸膛。

鯉伴常說,有敵人在眼前,斬掉就好了。然而,結束一個人的性命,又談何容易。

“嘿嘿嘿嘿嘿……山吹乙女,你來了。”

鏖地藏的怪笑聲在天空中響起。山吹抬頭一看,發現他正站在房簷上。他身旁,還站著個蒙住半邊臉的男子,凶神惡煞的,山吹似乎在戰場上見過那個男子。

左半邊臉背負著父親的墓碑,平安京大妖怪酒吞童子的兒子,茨木童子。

“就是這個女的啊。”茨木童子冷笑著看向鏖地藏,“你這老東西也真是黑心眼啊。”

鏖地藏嘿嘿一笑,說:“山吹乙女,你袖口裏藏著把短刀,沒錯吧。嘿嘿,想殺了老夫,也沒那麼容易。”鏖地藏給茨木童子使了個眼神。

“別得意啊老東西,我是看在那位大人的麵子上才聽你使喚的。”茨木童子飛身跳到走廊裏,朝山吹伸出雙手。

山吹警惕地後退。

“嘁……隻是讓你別亂動而已。”茨木童子朝地上啐了一口,“別對我亮出你的刀啊……我可是,非常喜歡血的味道呢,一個不小心,你的小命就沒了。”

“喂,茨木,現在還不能殺她!”鏖地藏在房簷上嚎叫。

“知道知道,真囉嗦。”

茨木童子麵無表情。

山吹猶豫了一下,把短刀扔在了地上。

鏖地藏這才放心,開始絮絮叨叨地說事。茨木童子直接靠在廊柱上睡覺。山吹雙手攏在身前,筆直地站立著。

當鏖地藏第三遍重複原話時,茨木童子不耐煩了,衝著房頂大吼道:“豁牙露齒的老頭子!你有完沒完!?”

鏖地藏大致說了兩件事。

第一件是羽衣狐的詛咒,滑頭鬼世世代代不能和妖怪產下孩子。

第二件是奴良鯉伴必在年紀尚輕時死亡,殺死他的人必會是他最愛的人。

山吹很安靜地聽完鏖地藏的敘述,淡淡道:“我知道了。那你是不是可以讓水田杏葉醒過來了?”

鏖地藏怪笑的聲音突然止住,驚訝道:“你不懼怕?”

山吹勉強揚起一個微笑:“我是奴良組的妖怪,沒什麼好懼怕的。我命令你立刻讓水田杏葉清醒過來,否則我會叫鯉伴大人過來。”

山吹從兜裏拎出一個手機,是那次KTV遭遇羽衣狐之後,鯉伴送給她的,上麵隻有鯉伴一個人的號碼。

“那、那是什麼?”鏖地藏呆住。

茨木童子倒很淡定:“老東西,那是文明的利器啊。”

山吹翻開手機蓋子,從容不迫地撥打了鯉伴的電話。

開啟擴音器。

手機裏傳出“嘟——嘟——”的等待聲。

鏖地藏和茨木童子都屏住了呼息。

山吹笑道:“現在,立刻,讓水田杏葉清醒過來,否則鯉伴大人來了,你們一個都別想活著回去。”

電話接通了。那邊傳來鯉伴的聲音。

“喂?山吹,山吹,你在哪兒?都快上課了,你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