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枯山水庭院。”山吹微微一笑,漆黑的雙眼上下掃視著茨木童子,又朝房頂上瞥了一眼。
然而,她的手心已經滲出涔涔汗珠,心髒劇烈的跳動聲不絕於耳。
茨木童子哼笑一聲,看向房頂:“喂,老頭子,適可而止吧。”
鏖地藏臉色蒼白。
電話裏又傳來鯉伴的聲音:“山吹……你跟誰在一起?”
山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醫院、醫院的醫生,他們說水田同學醒了,讓我去看一眼……他們說不方便在學校出現,所以在枯山水那裏找的我。”
“你等等,去醫院是吧,我陪你一起去。”
山吹沒有回話,雙眸冷冷地看著茨木,茨木又冷冷地看著鏖地藏。
鯉伴急道:“山吹,山吹,回話啊,別讓我著急啊。”
鏖地藏隻得從房頂上下來,說:“你這個女人……行,老夫這就去醫院,讓你親眼看見水田杏葉清醒過來。不過這要是被奴良鯉伴發現了,水田杏葉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鏖地藏走到校門口,猩紅的眼睛盯著保安看了一會兒,保安暈過去。
他就是用這招讓水田杏葉沉睡的。
茨木和山吹也跟出去。
電話裏一直傳來鯉伴的擔憂聲,他等不及山吹的回話,直接跑到枯山水去,卻沒看到一個人。
“山吹?回我話好不好?你現在在哪兒?”
“……去醫院的路上。鯉伴大人,我讓你從學校出發的時候你再出發,可以麼?”
“好好好,都依你的,你沒危險吧?”
“我……好得很。”
鯉伴沿著木拱橋,穿過彩石路,走到枯山水中央的和式屋走廊。走廊裏,濃重的妖氣撲麵而來,鯉伴皺皺眉,發現走廊的地上躺著一把短刀。
鯉伴又拿起手機,對準收音的位置大聲說道:“山吹!你要是受傷了的話,我可不會同情你!罰你跟我睡一年!不!一輩子!”
山吹的手顫了顫,輕聲回答:“好啊,鯉伴大人。”
她不會受傷的。
鏖地藏的那些話,山吹不知是真是假。然而,那些話就如同一粒小石子,打破了她平靜的心湖。波瀾逐漸消散,那顆石子卻永遠沉入湖底了。
她想忘掉那些話,但做不到。
……
醫院裏,鏖地藏按照山吹的要求,解除了水田杏葉的沉睡狀態。走之前,鏖地藏撂下一句話:“山吹乙女,如今你耀武揚威,敢威脅老夫,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啊,哈哈哈哈——”
他們走了,山吹垂著頭,大腦幾乎一片空白。
“山吹同學?”
杏葉揉揉眼睛,坐起身來,傷口都完全好了,身上輕輕鬆鬆。長久以來,她被困在羽衣狐靈魂的束縛之中,眼見羽衣狐用她的嘴,吞掉一個又一個生肝,她惡心,她想哭,卻毫無辦法。
那天,是學校的夏日祭,她以為自己又要傷害同學了。然而,奴良和山吹把她解救了出來。
“謝謝!”杏葉說。
“對不起……”山吹說。
兩人異口同聲。
陽光照在山吹的後背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漆黑的長發,漆黑的眸子,憂鬱的眼神,山吹站在陰影中,悲傷到幾乎快要哭了出來,卻沒流一滴眼淚。
她是奴良組的妖怪,支配著整個東京的“畏”,怎麼能落淚呢?
“謝謝。”杏葉笑道,“來,山吹同學,不要哭喪著臉嘛,笑笑。”
山吹揚起了嘴角,嘴邊的笑容恬淡美麗,眸中的神色卻是十二分的悲涼。
那悲涼似是能穿透人心,呼喚起人心底最痛苦的回憶。而那笑容又像溫暖的清風,吹拂過冰雪大地,霎那間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