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讒險(3 / 3)

顏山農讀書,不能句讀,而好以意穿鑿文義,為奇邪之談,間亦灑然可聽。淺中無識之士,或趨附之。嚐言:貪財好色,皆天機所發,但不可著以成固我。挾詐人財,官捕笞,論戍。

何心隱師事山農,既而心悔。凡山農弟子,必毆三拳,而後受拜。值山農淫於村婦,心隱辟隱處,伺而扼之,亦毆三拳,使拜,削弟子籍。

茅鹿門[坤]遊胡襄懋幕府,嚐大會,文士畢集。胡隱徐渭文,語鹿門曰:“能識是為誰筆?”鹿門讀未半,遽曰:“此非吾荊川不能!”胡笑謂渭:“茅公雅意師荊川,今北麵吾子矣!”茅大慚慍,麵赤勉卒讀,曰:“惜後不逮。”

王逢年得古琴,自謂真蔡中郎焦尾。晚年無聊,持過王奉常敬美,曰:“願以此贖城南數頃,以具饘粥。”奉帝唯唯。數日,出詒之曰:“焦尾果神物,昨宵風清月白,焚香撫操,二玄鶴從空下,飛鳴盤舞,扶之而上,不知所之。”逢年俯首,曰:“固宜有是。”

陳瑞巡撫湖廣,適江陵父死,瑞詣其家,出麻巾袖中,加絰而戴之,哭盡哀。因跪見江陵母,哭前致詞,母指旁廝役曰:“若屬幸一垂盼。”瑞起揖廝曰:“瑞安能重公?公乃能重瑞耳!”聞者掩口。

魏忠賢因食時,偶曰:“吾最不喜粥。”尚書周應秋以為“竹”也,令園丁一日斬之至盡。

吳閣學甡初出範濟世門,濟世以移宮齮齕東林,甡願引退。濟世答以:“公道昭明,彈冠其時,何遽言退?”甡歎息其語,人皆傳笑。及甡為相,致書喬侍禦可聘,亦以“正人滿朝,天下太平”為言。可聘曰:“今寇鹵交訌,兵耗餉匱,擢幾輩同誌,遂致太平耶?”

鄭輔以偉善讀書,而票擬非長。偶疏有“何況”二字,誤謂人名也,批擬提問,致被訐責。嚐懸筆不能下,周玉繩哂之,以偉歎曰:“吾富於萬卷,而窘於數行,乃為後生所笑!”

惑溺

楊文貞子稷惡已著聞,王文端為文貞言之,遂請省墓,實欲製其子。稷知,每驛遞先置所親譽之,揚言“人忌公功名盛,故特謗稷耳”。及見稷,氈帽油靴,樸訥循理,家中圖書蕭然。文貞疑文端妒己,還京出之吏部。

劉文介主試順天,陳循、王文皆以子屬。已,二子皆不中,循、文因劾儼“考閱不明,題語誹謗”。帝重違二臣,令其子準會試,文複疏辯。張寧曰:“大臣而私其子,如國體何?”

陳繼方落魄嗜酒,每賦詩,必酒酣以往,才始暢發。嚐好一姬,姬請賦百首,乃肯相就。遂力為賦,至六十餘,竟醉憊以死。

李西涯與楊邃庵極相善,佞幸謀欲害邃庵,西涯力救,邃庵德之。及西涯病劇,同列往視,西涯以諡為憂。邃庵曰:“國朝文臣未有諡‘文正'者,請以諡公可乎?”西涯於床上頓首稱謝。

楊君謙才列仕版,即建危言,棄官如屣,晚年騷屑之甚。

武宗南巡,因徐髯仙進《打虎詞》以希進用,議者以為血氣既衰,苟得不戒。

嚴世蕃嗜古珍玩,購以獻者無算,甚至發人塚墓。時人謠曰:“諧不諧,問椎埋;求尊官,且探丸。”

弇州作《曇陽子傳》幾數萬言,文飾玄言,多語神怪,極其誕妄,至稱曇陽“先師”,甘心門下。

吳少君家蘭溪城東,有腴田盡易磽瘦,鑿溝引山泉,繞入玉雪廚銅池,以此破其家。嚐以數縑市一大瓢,摩挲鑢鐋,暗室發光。過荊溪,盜發其篋,怒而碎之。抱而泣累日,王元美作《破瓢道人歌》。

方太古嚐與黃省曾遇於途,誦所吟新詩。會雨至,黃匆遽欲歸,方益徐誦不輟。已而雨大濡浥,乃徐步別去。明日,謂客曰:“昨興頗洽。”

屠赤水[隆]放情詩酒,中白簡罷官。談空核玄,自詭出世。或挾乩稱慧虛子,遂篤倍之。病革,猶扶床凝望,幾慧虛飆輪迎我。

吳入孫七政能詩好客,有園池,日與四方詞客賦詩宴賞。客醉遺溺,戽水出諸城外,引隍水滌之,累數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