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茂烈乞歸終養,身自治畦蒼頭,給薪妻子。服食粗糲,人所不堪,而泰然自足。太守憫其勞,遣二力助汲。既三日,往白太守曰:“是使野人添事,而溢口食也。”卒還之。
朱公垂[裳]少厲清節,躬自炊爨。為禦史,寒約如故,人稱“長齋禦史”。
三原公王[恕],致仕歸,見子侄買田宅皆鄰業,因呼而讓之曰:“某某,皆吾故舊,豈宜奪之俾遠去?”仍給以原券,不問值。
楊文懿[廷陳],凡有賜齎,必為親供,餘輒分與族眾。及後朝廷恩眷日隆,至給三俸。以親不逮養,請以少傅俸於鄉邑給受,以供祭祀,及周恤親族之貧者,詔允之。
劉忠宣以忤瑾係獄,時同係者請以賄免,忠宣曰:“如此而死,禍止一身;稱貸求免,則累及子孫,且喪一生矣!安事此為?”及發戍,氈帽布被,徒步過大明門,匍匐頓首,策一蹇既日行。
忠宣戍肅州,披堅執銳,與諸卒同起處,並不攜一子侄同行。或問故,曰:“吾仕宦,不為子侄乞恩澤;今發配老死,令子侄補伍,豈人情乎?”
韓紹宗為刑部郎,母張嚴甚。紹宗婦閻,亦兩封宜人,張時命與嫂負水。紹宗歸見之,乃命二隸人為代。張怒持杖將笞之,指紹宗罵曰:“汝有皂隸可代,無則不吃水耶?”紹宗怡色曰:“兒婦身強有力,豈不堪負水?嫂弱有妊,是以令代。”張乃解。紹宗是邦奇父。
徐文靖[溥]少時,言動不苟。嚐效古人,以二瓶貯黃、黑豆,以記善惡。善輒投黃,不善投黑。始黑多黃少,已漸參半,久之黃益多。平生如是,雖貴勿輟。
呂涇野[柟]家居,絕非義之饋,鏟請托之跡,門庭清肅,無異寒素。有為權貴以三百金求序文,公曰:“人心如青天白日,何意視如鳥獸?“”
景伯時[暘]窮時,與維揚火城相知。及為中允,數稱說之。比伯時卒,孑孑遺孤,門戶衰落,曩時親昵不相往來。火君顧念益勤,時時過江問遺,逾於生時。伯時有遺文數十卷,火君捐百金梓行之,曰:“何忍使故人菁華,遂隕於地?”
陳公甫自京師還,舟至廣東陽江,有寇乘小艇,盡劫舟人財物。公甫於舟尾呼白:“我有行李,可便取去,他物且置!”寇曰:“汝是何人?”曰:”我陳獻章也!“寇舉手作禮曰:“小人無知,驚溷君子。舟中人亦當是先生友,何忍若此?”悉還之。
柳禦史彥暉,貸陸坦金而不立券,獨其子仲益知之。後彥暉卒,仲益戍遼陽。數年赦還,貧甚,絲積粒聚,得如數。拜坦墓,納金坦子。子以無券辭,仲益曰:“若雖不知,吾知之,吾翁與若翁知之。吾弗償,異日何麵目見兩翁地下?”
孫清幼孤,母沒未葬,流賊入境,清守柩弗去。親友或勸之,不從。賊兩經其門,皆不人,鄰裏有依之得免者。
王海日[華],六歲與群兒戲水濱,有醉者漓足,遺所負囊。視之,金也。王度必複來,恐人持去,投之水中,坐守之。已而其人果至,公指其處乃去。
吳石岡[宗周],雖貴而老,謹事其兄。嚐謁郡,過兄門,迫未及下。歸既悔之,未脫衣冠,急往詣兄。兄果弗懌,走入內,臥不起。公呼再四,跪榻前曰:“周有罪!”兄乃起曰:“往殊不爾,吾姑教若。”遂具食,歡飲而別。
趙司成[永],一日過魯侍讀[鐸],將往壽西淫[李東陽]。侍讀曰:”我固當偕,然無以贄。“歸索方帕,無有。躊躇間,憶家尚有枯魚,命取之,已食其半。度更無他物,既挾半魚以往。西涯煮魚沽酒,以飲二公,即事倡和而罷。
韓尚書[邦問],是王文成父執。一日,公卿賀冬至。文成貂蟬朝服,乘馬而趨。俄從人報:”尚書在後。“文成急下馬,執笏道左。尚書至,不下輿,第拱手曰:“伯安行矣!”遂去。文成唯唯,俟其過乃上馬。
楊介夫[廷和]宦遊歸,即為鄉人建一惠坊、通萬利,灌涸田萬頃,是為“學士堰”。次以坊費修城缺,城完賊至,民賴以全。次置義田,以贍族眾。三歸,而修創利物者三焉。
許道克學士,以母喪家居。一族叔負米,路遇學士,曰:“為我負之。”公忻然負之隨行,抵家而別。行人指目,殊自不覺。
支琮少貧甚,遇寒,其母衾單不能寐,盡解衣覆之,己危坐待旦。客候之良久,不出,呼:“敬將安在?”乃短衣出見,雲:“方以所服覆母,恐覺之,故遲。”客太息去。
羅念庵[洪先]以修撰歸,道蕪湖時,項東甌理稅事,有楊賈犯重辟,願以千金求修撰為解。修撰時病急,舅先許之,以為既不諱,可藉為櫬,乃言之項。修撰覺之,呼項曰:“君子愛人以德,使吾為清白鬼,我既死,君寧無俸可賻乎?”已,病間,舅理前語,修撰曰:“項必以我故,不脫賈獄,賈寧複有活理?”及潛書謝項,賈得脫而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