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嚐欲以吳公時舊內賜徐武寧,武寧辭。一日,侍飲,上強之醉,命內侍送居舊內。中夜酒醒,問何處,內侍曰:“舊內也。”大驚,即起,趨丹陛,北麵稽首而出。
至正間,蘄黃寇犯龍泉。章三益[溢]從子存仁,為賊所得。公以兄止一子,不可亡後,出語賊曰:“幼兒無知,願以身代。”賊方購公,遂大喜。因就問計,公正色拒之。賊怒係公,刃磨其脅,逼之降。公卒不屈,已間得脫。
朱備萬[善]謫遼陽,放歸,買一區為終老計。方往經營,聞主人貧無依,惻然憫之,竟以券還,不複問直。人以為與蘇長公同。
徐中山北定中原,市不易肆,以兵千人守元故宮,使宦寺護其宮人嬪妃,給餼廩如故。
唐侍讀[之淳]父應奉[肅],謫死臨濠。侍讀求其遺文,雖荒郵敗壁,高崖斷石,靡不搜訪纂錄。時時伏讀,聲淚淒咽,聞者掩涕。
胡惟庸既敗,有訴鄭湜交通者。吏捕之急,湜諸兄爭欲行。湜曰:“弟在,忍使諸兄罹刑辟耶?”獨詣吏請行。其伯兄濂,先有事京師,迎謂之曰:“吾家長,當任罪。”湜曰:“兄老矣,吾往辨之。”二人爭入獄。上聞,俱召至廷,慰勞之。謂近臣曰:“有人如此,而肯從人為非耶?”詔賜饌,授之官。
徽人程平,謫戍延安。其孫通上書,言:“臣壯無父,祖猶父也;臣祖老無子,孫猶子也,更相為命。今邊徼戍卒如林,豈少臣祖者?”辭極哀楚。上密召平至,立通階下,東西向,顧謂通曰:“識若人乎?”祖孫相持泣,哽咽不能仰視。上嗟歎良久,除其籍,驛送還鄉。後通為遼府紀善,平卒,通免歸,廬墓三年。
劉謹父戍雲南,謹六歲,輒知痛父。一日,問家人曰:“雲南何許?”家人以西南指之,朝夕向西南遙拜。
祥符丘鐸母歿,葬鳴鳳山原,泣曰:“鐸生,咫尺不離膝下。今逝矣,委親魄於荒原乎!”乃結廬墓側,朝夕上食如生時。當冷夜月黑,悲風蕭颼,輒繞墓悲號,曰:“鐸在此,鐸在此!”虎聞哭聲輒避去。
宋公訥為祭酒時,行言並教,鏟磢不遺餘力。寢食學廂,不複家宿。及疾革,監官請還,公厲聲曰:“是何風雲氣少,兒女情多!況在丁社兩祭齋戒中耶?”
主事常允恭,杜環父執友。允恭客死家破,母老無依,念金陵多故人,庶幾一遇。往,得杜氏所在,而環父亦前死。天方霖雨,母敝衣沾濡,踉蹌入門。環見驚泣,呼妻子出拜,更衣食之。母問:“予兒平生所厚皆安在?予幼子遠,不可至也。”環知他無足倚,慰撫之曰:“即無人,環在也。”而母視環家貧,固欲他訪。環令媵女從之,果無所遇,環購帛製衣衾,家人以下,鹹母事之,十年罔倦。會環以禮郎祠會稽,遭遇其幼子伯章。環泣語之,伯章逾時一省而去。母竟死環家,死時舉手向環曰:“累君,累君!曩君生子孫,類君仁德勿替。”環為殯葬,歲時致祭。環仕終太常丞。
劉司業崧初舉鄉試,捷至,適自田中摘粟歸。悵然泣下曰:“奈二親何?”居官不以妻子自隨,孤燈夜讀,五更衣冠,起坐待旦以為常。
吳琳致仕家居,朝廷嚐遣使察之。使者潛至其旁舍,見一農人孤坐小幾,起拔稻秧,徐布田間,貌甚端謹。使者乃問曰:“此有吳尚書,何在?”農人斂手對曰:“琳是也。”使者還以狀聞,上益重之。
寧海人王敏,夜讀空舍中,有鄰女叩門求宿,同舍友欲內之,敏不可,拒門疾呼,使聞於外。女愧謝屏息,遂逸去。有藩將欲試之,召與飲。幃婦人偏室,酒酣內敏,遽鑰門去。敏皇遽大呼,排戶乘廄馬逸去。
靖難師入金川門,門卒龔翊慟哭去之。後宣德中,翊以好學,成名鄉裏。周文襄兩薦為學官,辭曰:“即仕無害,但負向來城門一慟耳!”
東湖樵夫,樵浙東臨海間。日負薪入市,口不二價。文皇詔至臨海,湖上人相率走縣中聽詔,歸語藉藉:“新皇帝登極矣!”樵愕然,問:“帝安在?”曰:“燒宮自焚矣!”樵大哭,棄所負薪,投湖中死。
黃叔揚[鉞],殯父在陂上舊廬。禦史按部至,問曰:“此有黃給事,何在?”邑中無有知其家者。一鄰老引禦史舟至陂,暮秋刈禾,堆積村巷,路多泥淖,禦史乃徒步抵其舍。叔揚從廬中對語移時,家人欲具雞黍,曰:“豈有居喪,割雞禮客者?”以菜粥對食而別。
黃叔揚殉節琴川,詔戮其家。時親族避匿,友人楊福日夜泣琴川橋,多方求叔揚屍。數日,屍忽自立水中。福親抱而起,成禮葬之屏處,亦終身不往。
建文帝出亡,尚書徐貞留之信宿。後文皇聞其事,逮族誅之。一女年十三,命屬樂籍。樂官陳儀潸然不忍,陰匿養之,不令坫汙。洪熙遇赦,儀為擇配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