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雪球
3月13日下午5點,國會山的民主黨和共和黨的國會領袖以及100多位來自拉丁美洲的外交官來到了東廳。幾乎每位外交官都攜夫人或情人紛至遝來,傑奎琳用西班牙語輕鬆地閑聊,帶領他們參觀紅廳,藍廳和綠廳,6點,又把他們帶回東廳。海軍陸戰隊軍樂隊奏起《衝突和繁榮》,緊接著演奏了《向總統致敬》,這時,麵帶笑容近乎完美的肯尼迪走進來,發表了他做總統以來的第一個有關外交政策的演說。
美國之音即刻把他的演講翻譯成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在整個拉丁美洲播放。他對與會外交官說:“我們曆史上一直保持堅定的友誼,現在聚集一堂,我們這個洲因為共同的曆史而相互聯接。我們的國家都是在推翻殖民統治,共同鬥爭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我們的人民有著共同的傳統——追求人類自由和尊嚴。”
然而,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讓我來第一個承認我們北美洲並沒有了解這一共同使命的偉大意義。你們自己國家中還有許多人還沒有充分認識到我們迫切需要使人民擺脫貧窮、無知和絕望。這一番言辭太直截了當,缺乏外交技巧,導致圍坐在講台兩側成半圓形排列的椅子上的人們滑動著椅子,相互嘟噥著”。
肯尼迪承認還是有巨大的挑戰,但是美國樂意提供幫助。他號召拉丁美洲各國都加入一個進步聯盟——爭取進步聯盟——一個美洲人的10年計劃。
肯尼迪把這一計劃和馬歇爾計劃相提並論——美國的資金和部署會改善美國各聯盟國家的經濟和社會狀況。拉丁美洲各國政府要做的最大貢獻是要爭取更大的民主。政治自由和物質進步緊密相連。
外交官們熱情地鼓掌,口若懸河地表達他們的讚賞,充滿希望地微笑致意,就像有錢的憤世嫉俗者們一樣。他們都在演戲,當然,肯尼迪自己也是表演者,也感覺到了那一點。這些外交官都是從少數享有特權的西班牙後裔中選取,他們在拉丁美洲是腐敗的小團體。不管他們代表哪個國家,他們不會把他們在生活中的優勢拱手讓給那些窮困的大眾。然而,現在他們必須做的是微笑、點頭同意和鼓掌。
肯尼迪在做總統之前,除拉丁美洲之外似乎對世界各地都有濃厚的興趣。現在不同的是有卡斯特羅,後麵還有赫魯曉夫。在他當總統的早期,肯尼迪獲得一份由他的一個顧問阿道夫·A·伯爾勒撰寫的報告,報告中,拉丁美洲被描繪為“冷戰時期最活躍的劇場”。伯爾勒說,蘇聯人——還有中國人——都在策動並備戰國內政治運動,並有可能轉化成內戰,他們利用政治運動奪取政權,建立敵對美國的政府。
新總統嚴肅對待伯爾勒預警性看法,並十分悲觀,即便是在這裏,美國的後院,赫魯曉夫仿佛都占有優勢。蘇聯在古巴投入大量資金,就是展示共產主義如何將貧窮的第三世界國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肯尼迪對邦迪的副手華爾特·羅斯陶抱怨道:“他隻是在乎7百萬古巴人,而我擔心的是2億拉丁美洲人的未來。他一定要做到更好一些。
肯尼迪3月13日東廳演講雖然表麵上閃爍著光芒,其實他本人認為在拉丁美洲問題上時間對他不利。他一生中這麼多時間來考慮這個問題,還是要建立起什麼。在艾森豪威爾當總統的早期,他曾在拉丁美洲支持右翼獨裁者以避開共產主義顛覆的威脅。然而,在他執政的後期,很多獨裁者被推翻,或被迫逃亡。艾森豪威爾改變方針,推出新的計劃,這些新的計劃為肯尼迪的進步聯盟發揮效用提供了基礎。
肯尼迪從國會獲得5億美元來緩解拉丁美洲的一些最貧窮國家的問題,後來又獲得更多的資金來處理自然災害所帶來的影響。不過和馬歇爾計劃的任何比較都會令人誤解,單純從經濟出發,聯盟計劃依賴於拉丁美洲私營性投資的發展。肯尼迪知道他不會讓國會拿出二戰後投向西歐的資金的十分之一。
拉丁美洲簡直太腐敗,否則會是另外一番景象。差不多剛開始的時候,聯盟計劃還發揮了實際效果,還沒有成為拉美少數名流發財的新機會。改革後的跨美洲開發銀行為了緩解壓迫,突然願意向獨裁者提供貸款,有時並且無條件贈送禮物。些許寬慰有助於為基礎改革提供一些虛幻的建議——這兒的學校,那兒還不太腐敗,或某處減少苦難。
肯尼迪對他麵臨的困難不抱任何幻想。墨西哥的阿道夫·洛佩斯·馬特奧斯對他說:“進步聯盟是抗擊共產主義的最佳方案。”肯尼迪說必要的經濟改革要花太長時間,以至於這一計劃很難成功。他說:“我一次又一次回到這個問題上來,你認為遏製拉美共產主義影響力擴張的最佳方案是什麼呢?”洛佩斯·馬特奧斯說他會更多關注這個問題。
雖然如此,肯尼迪還是同情窮人,至於那些社會名流,他隻有鄙視。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願意提供數目可觀的貸款,可是要求附加苛刻條件。肯尼迪向阿根廷經濟部部長走進,告訴他不要管那些條件,接受這筆貸款,他說:“過於保守謹慎的通貨緊縮政策隻能滿足特權階級的利益和需求,可是這樣的政策不會有利於人民的需要。”
進步聯盟最終還是與遏製緊密相連,而非解放。雖然肯尼迪公開表示進步聯盟的重點是經濟、社會和政治改革。但是他還是把美國的資金和技術投入到鎮壓叛亂計劃以及對數萬準軍事警察的訓練之中。1960年代,監禁、國家恐怖主義、酷刑和失蹤橫行拉美大部分地方。進步聯盟計劃的十年計劃後期不像計劃開始時那樣,各國沒有民主可言。
其中最為殘酷,最為腐敗的獨裁統治者是多米尼加共和國的拉斐爾·特魯希略,他沒有幸免。艾森豪威爾1959年曾和特魯希略斷絕外交關係。肯尼迪當選總統不久,他獲得一份中央情報局的簡報,策劃幫助特魯希略的敵人暗殺他。
他不喜歡暗殺計劃,但是也沒有明確地取消這個計劃。讓他更困擾的是是否值得冒這個風險。1961年5月5日,在一次國家安全理事會的會議上,他對艾倫·杜勒斯說:“美國在沒有明確接替特魯希略的政府是什麼類型的話,就不要啟動推翻特魯希略政府的計劃。”
這個計劃繼續展開,中央情報局提供武器,國務院通過外交郵袋將這些武器帶到多米尼加共和國境內。這些武器又移交給一個家族,這個家族與特魯希略有世仇。5月底,肯尼迪在巴黎的第一個晚上接到臘斯克的一個緊急電話——“特魯希略死了。”
“我們與此事有關嗎?”
臘斯克說:“我認為沒有關係,但是還有一些不明情況。”
特魯希略被刺殺後,他的兒子拉姆菲茲奪取政權,他的殘酷、壓迫和腐敗和以前一樣。這恰好證實了肯尼迪對除掉拉斐爾·特魯希略後接任者的疑慮。
弗萊徹·奈貝爾寫了一篇關於美洲名人的文章,其中一些是肯尼迪的朋友,也和拉斐爾·特魯希略的關係很好。他的其中一種刑具是一位被稱為“雪球”的黑人侏儒。他的特長是咬掉獨裁統治者敵人的睾丸。這篇文章發表幾個月後,奈貝爾采訪了肯尼迪。
他說:“讀過了你的那篇關於多米尼加共和國的文章,嘿,那個侏儒怎麼樣了?”
肯尼迪一直對暗殺行動最終帶來的後果感到十分沮喪,暗殺後6個月,也就是1961年11月,肯尼迪命令海軍艦隊逼近多米尼加共和國,隻給拉姆菲茲·特魯希略兩種選擇:要麼離開,要麼一決雌雄。拉姆菲茲通過自己臥室的窗子就能看到入侵的艦隊,隻好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逃亡法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