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常規操作章程
現在一切都要有所不同了,首先是橢圓形辦公室,艾森豪威爾時期,橢圓形辦公室漆成綠色,士兵們稱這種顏色很“養眼”,常用於裝飾世界各地的軍營和指揮部。海軍更青睞於頗有品位的白色,肯尼迪上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把橢圓形辦公室漆成象牙白。
肯尼迪在橢圓形辦公室放了兩個紅色的沙發,中間用茶幾隔開。地下室還有一張書桌,那是1880年維多利亞女王送給拉瑟福特·海斯的禮物。這張書桌可是具有一定曆史意義的海軍珍品,它是由英國最後的木質戰艦HMS“不屈號”的木材製成,從海斯到杜魯門,曆屆總統都用過這張書桌。這種書桌如今從地下室重新又回到橢圓形辦公室,桌上擺設的椰殼可為這張書桌增色不少,那椰殼包含了肯尼迪的一段曆史:二戰時,年輕的肯尼迪在椰殼上刻上信息,讓他的109號魚雷艇的船員獲救。肯尼迪一直用透明塑膠保存著這個椰殼。
從當選總統到就職典禮之間的十周,肯尼迪其實十分繁忙,他開始感覺到由於他缺乏經驗,各項任務可能會很繁重。但他也很快放下這些想法,畢竟,長期追求的政治目標得以實現,肯尼迪激動不已,另外,隻要有常規的判斷力和非常的智力來指引,經驗不足可能會是一股解放的力量。但現在他認為自己要征詢一些人的意見,比如杜魯門的國務卿迪安·艾奇遜。肯尼迪在50年代初期一度毫不留情地嚴厲申斥艾奇遜,肯尼迪指責他在中國問題上可能失敗,並且對朝鮮戰爭負大部分的責任。
然而,肯尼迪當選總統後,要尋求艾奇遜的建議。他還向艾奇遜坦言:“我的問題,是過去我花費了許多時間去結識能夠讓我當上總統的人,結果到現在我卻發現我認識的能夠讓我當好總統的人不多。”
肯尼迪把他作參議員時的工作團隊帶到白宮,成為白宮職員。現在最為重要的人物是特德·索倫森,肯尼迪曾稱他為“我的智能血庫”。還有他的秘書伊芙琳·林肯,她雖其貌不揚,可雙目有神,辦事輕快敏捷。白宮還應有一個位置給開心果大衛·鮑爾斯。肯尼斯·奧唐奈是白宮的預約秘書,他曾是哈佛橄欖球隊隊長,在競選運動中,他確實是精力充沛,辦事效率高。
新的白宮班子剛進入賓夕法尼亞大街1600號時並不是單純地信心十足,而是得意洋洋。肯尼迪的特別助理邁爾·費爾德曼說:“我們認為我們這個團隊是有史以來最棒的。”像這樣自傲之辭惹惱了白宮的一些前任職員,克拉克·克利福德就是其中一個。對於新的行政管理班子,他們應該留意前任的經驗教訓,並且觀察前任的辦事方式。可是現在新任白宮班子對這一切都置若罔聞。
首先要廢除的是艾森豪威爾時期首創的白宮總管一職,肯尼迪任總統後,不需要有人來統管白宮班子,相反,他采納富蘭克林·D·羅斯福的模式:新的白宮班子有很多人——像索倫森、奧唐奈和費爾德曼——他們都和肯尼迪相識多年,並願意做任何一件肯尼迪希望他們做的事情,他們不用受頭銜的局限。這一模式在羅斯福時期的工作效率很高,但是這樣一來,白宮的職員增加了將近3倍,政府開銷也相應增加了5倍,而且政府職員職責繁複不清。
整個白宮班子人事關係不再分上下級關係,肯尼迪幾乎是對每個職員直接發號施令。如果肯尼迪想叫人做什麼事情的話,他直接派人,吩咐好要做的事情,辦好事情後直接向他彙報。這可有一點像19世紀的風格。可是在20世紀60年代,白宮的這種人事關係讓白宮各部門、各機構的職責相互重疊。誰來協調聯邦政府各部門的衝突呢?在新的人事安排下,顯然是沒有人來協調。
在肯尼迪任命的白宮官員中,僅有法律總顧問阿奇巴爾德·考克斯一人擔心新的白宮體製會因為無人管理導致職員工作散漫,最終白宮班子潰不成形。但是當他告誡總統政府職責要明晰時,肯尼迪聳聳肩,不屑地說:“沒有比這更明晰的職責分配了。”
在權力交接期間,肯尼迪已經給不同人員安排了不同的任務,有的人處理像民權之類的國內事務,有的人處理像對拉美的政策之類的國際事務,這些人都直接向他彙報工作。就職典禮之後,這些人作為總統的行政顧問繼續處理權力交接時期的任務。肯尼迪正在有效地創建一個權力平行的小機構,他們行使聯邦政府之外的權力——某種程度上說超出聯邦政府的權力。這樣的機構很像是他競選時的工作機構,行使與民主黨平行的、有時甚至超出民主黨的權力。
肯尼迪辦事風格是很英國式的,他不是預測事件,而是直接麵對事件。這樣一來他需要一些聰明無比的人們臨時對付突發事件,這需要一些一流的通才,而非什麼二流的行家。肯尼迪往往會說:“你用腦子好好想想。”在肯尼迪看來,智力重於任何經驗和既定的章程。
白宮職員自然而然地瞧不上那些公事程序,並不失時機地摒除它們。他們的這種熱情當然值得讚賞,公事程序在他們看來不過是聯邦政府機構辦事的常規操作章程——其中包括肯尼迪想要完成的事情。
然而他最有可能對命令鎖鏈(除非涉及軍事命令)和常規操作章程置之不理。1961年1月,由於毛澤東荒唐的大躍進政策,中國爆發遍布全國大饑荒。肯尼迪在考慮美國是否可以做什麼來援救中國的災民,於是他草簽了一張便條,把它遞給他的助理秘書拉爾夫·頓根,說:“問問切特(副國務卿切斯特·鮑爾斯)和鮑勃·艾莫力對此事的看法。”艾莫力是中央情報局的高級官員。他把便條給艾倫·杜勒斯看,杜勒斯吃驚地說:“這是政策問題,我們是情報人員,不能卷入此事。”
艾莫力回答說:“去他媽的,艾倫,這是新任總統,他做事不同於前任,而我們的回應不能打官腔,‘讓別人去管’。”
肯尼迪援助中國隻是一時衝動,在國會方麵,他要付出太大的代價。但是類似事件讓許多行政高級官員吃驚,肯尼迪因此也疏遠了他們。
不久以後,肯尼迪發現這些行政官員的權力過大,往往讓他受阻。有一天他對瑞德·費依說:“你要知道,我命令一出,就會被人質疑,然後命令不能得以執行。人人都知道我是總司令,但至少有50個家夥在指手畫腳。”肯尼迪辦事風格仿佛並沒有讓那些礙事的家夥們日子好過些。
有時,肯尼迪看來要靠老朋友的支持,這些人都和他十分親近(有一些關係甚至更為密切)。馬吉斯·奧李爾瑞曾供職於國會大廈警衛隊,後來,到1947年,他又來做肯尼迪的司機。馬吉斯做事總有些欠條理,不止一次送他上錯了飛機或是火車,馬吉斯也不是一流的司機,可是,肯尼迪根本無意辭退他。總統還要聯邦經濟情報局一定要給他安排一個位置,這樣,馬吉斯還能在華盛頓為他開車。
其他老朋友——瑞普·霍頓,瑞德·費依和吉姆·力德——都在他的勸說下,擔任政府高級職務,畢竟,他們要承擔經濟上的損失。但肯尼迪邀請萊姆·比林斯擔任商務部副部長一職時,比林斯拒絕了。他說他希望他們依然保持以前的關係。然而,比林斯可能更想回避聯邦調查局做背景核查,因為那樣的話,肯尼迪就必須要麵對比林斯是同性戀的事實。
肯尼迪亨利五世式的“兄弟連”原則——即個人關係親近的人進入核心管理機構——在公正的社會本應該把工作流程圖和決策樹形圖弄得一清二楚,這種用人原則看似溫馨的人情政府戰勝冷酷的官僚等級政府。然而,事實絕非如此。在肯尼迪的政府,總有不必要的摩擦和混亂,最終總是行使特別措施來解決問題,組織嚴密的政府是可以避免這些問題的。肯尼迪的政府還有腐敗現象。
橢圓形辦公室兩旁各有一扇門,還有一扇對著玫瑰花園開的法式門。肯尼迪安排奧唐奈在一個辦公室,伊芙琳·林肯在另一間辦公室。大部分時間,兩個辦公室的門都是開著的——法式門也是如此——肯尼迪時不時地走進隔壁辦公室去和奧唐奈或林肯夫人說話。
幾乎人人都想通過奧唐奈去拜會總統,哪怕他既不是政府職員,也不是肯尼迪的家人。但是奧唐奈占有欲極強,即便是內閣要員也很難從奧唐奈的辦公室到總統辦公室。結果,大部分人們——包括道格拉斯·狄龍和羅伯特·麥克納馬拉——都通過伊芙琳·林肯的辦公室。伊芙琳不僅僅為人更寬容,她也更通情達理,當然,她也沒什麼好隱藏的。
奧唐奈曾經是哈佛橄欖球明星,二戰時期是一名投彈手——還算合格。他曾在B-17戰機上既是投彈手也是領航員。1944年在歐洲曾經30次執行飛行任務,包括登陸日。他還獲得傑出飛行十字勳章。肯尼迪喜歡和二戰時期參軍服役的人在一起。為了表明他不是那麼好通過的人,他腰帶上總別著一把手槍。奧唐奈在整個白宮職員中最讓人深惡痛絕,不過,他本人倒還喜歡他的外號“眼鏡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