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火與冰(2 / 3)

一直覺得興味了然的艾森豪威爾覺得這個小插曲很滑稽,隨即轉向肯尼迪:“你的演講一定很熱!”

拿著稿子的肯尼迪緊張且焦躁不安,問潤奇:“現在是否一切正常了?”

“是的,先生。”

“那我們繼續吧。”

首席拉比進行了一個簡短的祝禱,接下來輪到羅伯特·弗羅斯特上場了。這位86歲的詩人為這個重大的日子創作了一首頌歌。這首名為《致約翰·F·肯尼迪的就職典禮》的詩把美國350年的曆史濃縮在76行頗具風格的打油詩裏。大風肆虐,吹動他幹皺的雙手上的紙,國會大廈的圓頂與白雪覆蓋的屋頂上反射的陽光,燦爛得讓人暈眩。

弗羅斯特無法看清詩,也難以握住那些紙。他不想在公眾麵前丟臉,於是憑著記憶背誦了一首肯尼迪也從心底喜歡的詩——《全心的奉獻》。這首詩很合適,這一點超乎了他的想象。

大概到了中午一點,首席法官厄爾·沃倫即將帶領肯尼迪宣誓。這位當選總統站起來,脫下大衣,用手理了理他的淺褐色頭發,似在向電視機前正在觀看的幾百萬觀眾彰顯他的年輕——還有無數個幾百萬人,將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在電影中欣賞到這一鏡頭。

由於右旋苯異丙胺和可的鬆的緣故,他的前額上出現了豆大的汗珠。肯尼迪脫下外套,艾森豪威爾的醫生,霍華德·辛德少將對海軍上將阿瑟·拉德福德說:“他很亢奮。”

四十三歲的肯尼迪是美國曆史上最年輕的當選總統,在熒幕上確實能看出這一點。然而事實上,即便不發病,肯尼迪走路時腿腳都有點僵硬。他的頭發有幾縷灰白;當他穿上T恤短褲打觸身式橄欖球時,白色的胸毛不合時宜地逼入視線;他的上唇有著通常隻在老人身上才能看到的深陷的鋸狀紋路;曾經眼中敏銳的灰綠色目光也正在變得暗淡。總之,年輕與衰老的跡象在他身上同時演繹著。

然而當他緊握演講稿走向講台時,他看起來充滿希望。沃倫準備帶他進行總統宣誓,他將右手按在那本菲茨傑拉德家族的《聖經》上——一本其祖父曾經作為國會成員以及波士頓市長時宣誓用過的《聖經》版本。傑奎琳站在附近,在瑪咪與林登·約翰遜夫人之間,神情恍惚。

這篇肯尼迪將要發表的1600字的演講已經準備了二十多年。它的源頭可以追溯到《為什麼英格蘭在沉睡》。在他的整個國會生涯中,他已經一再演奏過那些副歌——專製統治在威脅,犧牲是必要的,綏靖政策是愚蠢的,現在是我們的時代。丘吉爾式的修辭和丘吉爾式的反抗構成了肯尼迪對世界的回答。

自大學時代起,他就已經在頭腦和想象中為此做準備了。索倫森撰寫了很多文字,但語氣則是純粹的肯尼迪的風格,這語氣被新的理解提升到新的高度——他希望在有生之年都不離開白宮。

一直以來,肯尼迪總是在說以一種極端的方式英年早逝,可能是一場車禍之類的,但他渴望的是一種更有詩意的、更英勇的死法,譬如在戰爭中犧牲。但自從當選以來,那種早逝的預感有了一種新的形式——人群……手持步槍的某個人……某個準備以命抵命的人。

當選之後不久,他去了林登·約翰遜的農場。令他感到尷尬的是約翰遜組織了一次獵鹿活動。肯尼迪沒有示弱,他獵殺了一頭鹿。但透過紅外線瞄準鏡對準一隻美麗卻無助的生靈,將它置於死地,這實在是令人沮喪的經曆。

當他的朋友,也是駐愛爾蘭大使的提名人,格蘭特·斯托克德爾在就職典禮前到棕櫚灘來看他時,發現他情緒低落,手上拿著一把步槍。“斯托克,你認為我會被暗殺嗎?”這些日子裏他問過很多朋友這個問題,一個永遠的疑問。

他就像他一向所表現的一樣——在危難麵前,肯尼迪一向都是堅忍而宿命的——然而現在,當他看向擁擠的人群,他竟懷疑那個人是否就在那裏。一種新的預感使他今天發表的演講更直接更緊迫。時間緊迫;危險就在附近;我們必須行動;我們不能畏懼。

肯尼迪站在陽光下,沒有穿大衣,也沒有戴帽子,發表了一篇他自己都沒有預見過的演講。雖然溫度是零下12度,並伴著凜冽的寒風,身體有自己的需要,然而肯尼迪麵對寒冷,麵對可的鬆,麵對安非他明,他以下麵的行動作為回複:他的左手即興地做著刀砍的手勢,手指並攏,強調著每一點——“火炬已經傳遞……經曆過戰爭的磨練,受過艱苦困難的和平時期的熏陶……讓我們永遠不要因為恐懼而談判,也永遠不要害怕談判……不要問你的祖國能為你做什麼,而要問你能為你的祖國做些什麼……不惜任何代價,擔負起一切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