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歸去來(2 / 3)

袁明快說,“他叫田風樓,的確是我的男朋友,更確切地講,應該是未婚夫,因為我們領過結婚證了。我送他回江西銅鼓老家,完成了我們婚姻的最後一個儀式,算旅行結婚吧。他得的是絕症,十六歲出門遠行,二十六歲重返故裏,他想最後回到出發的地方,這就是我們去南方的經過。”

我說,“聽起來有些像電視劇上的情節,他知道自已得的是絕症嗎?如果知道,你們還領什麼結婚證,搞得像刑場上的婚禮似的,顯得很矯情嘛!”

袁明快說,“你還是原來那樣兒,什麼都想褻瀆,什麼都想惡心,而且還很自鳴得意,你真讓我感到失望!”

我說,“別失望別失望,我是個有口無心的人,沒有一點惡意。其實我很尊敬你們的美好愛情,狐狸吃不到的葡萄,狐狸就說都是酸的,狐狸的思想境界低得很!”

袁明快就笑笑,說,“你真的一點變化都沒有,真真假假,分不清你到底是真人還是假人?”

咖啡煮好了,我倒了兩杯。

我說,“連我自已都搞不清我是怎麼回事,你費這腦筋幹什麼?”

袁明快端起杯子,看著我的書架說,“你喜歡讀書我也沒有想到,我以為你連書都要惡心褻瀆呢!”

我說,“壞人也讀書,希特勒就喜歡讀書,照樣殺人如麻,秦檜算高級知識分子吧,害起嶽飛來毫不手軟!古今中外,好多流氓惡棍都喜歡讀書。我是正經書讀不進去,要能讀進去,能落魄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袁明快忽然把扣倒的小鏡框翻過來,說,“你扣著它幹什麼?其實我剛進門的時候就看見它了,扣它說明你心中有鬼,欲蓋彌彰嘛!”

我的臉有點燒,但並不特別難堪,說,“不好意思,照片又不是你送我的,撿的!其實我隻是想看看你的影子,活成這樣,有時候就想看看別處,我說的是真話!”

袁明快說,“我相信,這也是我想見你的理由。”

她說著,走近我,伏下腰,捧起我的臉,在我臉上吻了一下,讓我嗅到一股青草味兒和奶子味兒。

她就這樣奇怪地吻我一下,又退回去。

院子裏十分嘈雜,我往窗口看一眼,父親和馬萬山來了,正和楊智、賽麥堆握手擁抱,互相驚呼。看著他們一起擁進兆裏飯堂,我就提議,到靖邊街的煙雨樓去坐坐,十號院今天太鬧了。

袁明快看看手表,說,“我還有兩個小時時間,夠我們寒喧一陣了。”

趁著院子裏沒有人,我們快快出去。亂營街的雪已經掃開了,像堤岸一樣堆在路邊的樹溝裏。風不太冷,拂著袁明快的頭巾和額發,樣子十分飄逸,讓我砰然心動。我問她兩個小時什麼意思?兩小時後還要去什麼地方?

她說送走田風樓後,她就從銅鼓到九江,溯江而上,直到重慶,一路逶迤回來,用的都是我給她的那三千塊錢,在長江客輪上,認識了一個叫趙紅雁的大姐,朝夕相處幾天,十分相得,大姐知道她的處境後,讓她跟她一起到吉良鎮去幹養殖,那兒有個九十裏大墩,草場遼闊,有個很大的乳牛基地。城裏許多有錢人,都在那兒購地,辦農場養殖場,建洋樓別墅。

趙紅雁是基地的實際負責人,她需要一個袁明快這樣的人。年輕,認真,又不好高騖遠,基地要的是能踏實做事的人。

“我已經在基地幹了三個月,這次是到總公司開會,抽時間來看看你,兩個小時後,車子來接我回去。你猜總公司老板是誰?”

我說,“不用猜了,肯定是牛興濤。那地方離這兒有二百公裏了吧,怪不得你身上一股青草和奶子味兒!”

袁明快說,“青草味兒不好嗎?九十裏大墩的那些城裏人,就是因為喜歡那兒的草味兒才去那兒的。有的幹脆舉家搬遷,和大自然融為一體,這有點像《圍城》裏的那些人,城裏的往鄉下跑,鄉下的卻拚命往城裏跑,不要新鮮空氣,要城裏的烏煙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