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內似乎有團火球穿膛而過,我披起外衣急衝衝地跑出房間,赤裸著雙腳跑在冰涼的長廊上。
清冷的月光灑滿了整條長廊,涼意從腳心底傳來,整個人一下子卻愜意了許多。抬起頭望著那高高的月亮,心頭莫名地想起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身後猛地傳來一聲嗬斥。
我淡下腳步,慢慢轉過身子,隻見一個陌生男子側目站於我身後,微風吹拂的黑頭巾下是一張溫文爾雅的臉頰。
“夜裏風大。”男子迅速解下自己肩上的大氅罩在我身上,“你剛剛大病初愈,小心身體,勿要著涼。”
“你是誰?”我後退一步,皺起眉毛不悅地問。
“在下郭崇韜,字安時,如今乃是晉王身邊的一名團練使。”男子微微一笑,娓娓解釋道。
晉王……李存勖……
又是他……
我摸著自己已經恢複平坦的小腹,心頭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意又再一次排山倒海地席卷而來。
榮兒沒有了……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親手殺死了他!
如果那晚我沒有連夜趕去通知李存勖有人要給他投毒,榮兒就不會慘死,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我!
李存勖衣不解帶地守在床前照顧了我三個月,期間我隻冷冰冰地跟他說過一句話,“為什麼死的那個人不是你?!”
看到他萬分自責且無限傷感的眼神時,我終於得到了一絲莫名其妙的快感。十一月,李存勖將我安置在天長,自己親率大軍攻打幽州。
“回去吧。”郭崇韜見我久久不語,開口道。
我解開大氅扔到地上,轉身朝池塘邊跑去。
“你這是要做什麼?”他從後麵追了上來,再一次將大氅罩在我的身上。
我同樣也毫不猶豫地再一次地將大氅棄之於地,擦去額頭上冒出的汗水,“我好熱!”
“胡鬧!晉王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命我們好好照顧你,你怎麼竟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做主!用不著你們管!”我丟下這句話,轉身爬到欄杆上坐下,迎著寒風仰望。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事已至此,你應該想開些。”郭崇韜挨著我坐下,耐心地勸慰道。
“想開?”我茫然地望著一片漆黑的夜空,“我不知道要怎麼想開。我的孩子沒了,是被我自己親手害死的,如果可以,我願意代替他去死,可是死的人卻不是我,而是……他……最無辜的……他。”我將灑下熱淚的雙睛轉向他,“你說,我到底該怎麼想開!”
他暗淡的臉上顯出錯綜複雜的神情,兩隻嚴肅的眼睛盯了我半晌,問道:“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還會不會不顧一切地去通知晉王?”
聞言,我的心扉一顫,“我會!”
那晚我闖進房間,驚魂未定時看到李存勖端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心裏一直緊繃的那條神經鬆散下來時,竟是那麼的慶幸。
我從來沒有想過李存勖會死……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有怨言?”他雙眼平靜地看著我,嘴邊那一絲淡淡的笑像是早就猜到了答案一般。
“因為到了最後,我發現自己還是無法忘記他。我越想逃離,卻愛的越深。”我垂下腦袋,淚水越湧越多。
“既然愛,那就勇敢地繼續愛吧。”他冰涼的手指蹭到我已被淚水灑滿的手,一雙好看的眼睛凝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