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1 / 1)

其二

蟾蜍薄太清,[一]蝕此瑤台月,[二]圓光虧中天,[三]金魄遂淪沒。[四]蟲帶入紫微,[五]大明夷朝暉,[六]浮雲隔兩曜,[七]萬象昏陰霏。蕭蕭長門宮,[八]昔是今已非。桂蠹花不實,[九]天霜下嚴威。[一○]沉歎終永夕,[一一]感我涕沾衣。

[一]《淮南子·精神訓》:月中有蟾蜍。高誘注:蟾蜍,蝦蟇也。又《說林訓》:月照天下,蝕於詹諸。高誘注:詹諸,月中蝦蟇,食月,故曰蝕於詹諸。薄,侵也,迫也。

[二]《釋名》:日月虧曰蝕。稍稍侵虧,如蟲食草木葉也。沈約詩:含吐瑤台月。

[三]陳子昂詩:微月生西海,幽陽始化升。圓光正東滿,陰魄已朝凝。

[四]沈佺期詩:玉流含吹動,金魄度雲來。魄,月體黑暗處。朔日之月,謂之死魄,望日之月,謂之生魄。金魄者,是言滿月之影,光明燦熳,有似乎金,故曰金魄也。

[五]《毛詩正義》:蟲帶蟲東,虹也。色青赤,因雲而見。《春秋潛潭巴》:虹出日旁,後妃陰脅主。《後漠書》:凡日旁氣,色白而純者名為虹。琦按:蟲帶蟲東,亦日之光氣。但日在東,則蟲帶蟲東見西方,日在西,則蟲帶蟲東見東方。與日旁白色之氣,均有虹之名,而實則判然二物也。太白以日旁之虹,呼為蟲帶蟲東,不無混稱。《晉書》:紫宮垣十五星,其西蕃七,東蕃八,在北鬥北。一曰紫微,大帝之座也,天子之常居也,主命主度也。

[六]鄭康成《禮記注》:大明,日也。《廣韻》:夷,滅也。陸機詩:扶桑升朝暉。

[七]《初學記》:日月謂之兩曜。

[八]《漢書》:孝武陳皇後,長公主嫖女也。初,武帝得立為太子,長主有力,取主女為妃。及帝即位,立為皇後,擅寵驕貴,十餘年而無子。聞衞子夫得幸,幾死者數焉,上愈怒。後又挾婦人媚道,頗覺。元光五年,上遂窮治之。女子楚服等坐為皇後巫蠱,祠祭祝詛,大逆無道,相連及誅者三百餘人。使有司賜皇後策曰:皇後失序,惑於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璽綬,罷退,居長門宮。

[九]《楚辭》:桂蠹不知所淹留。《漢書》:成帶時歌謠曰:桂樹花不實,黃雀巢其顛。

[一○]潘嶽《西征賦》:弛秋霜之嚴威。

[一一]劉峻《廣絕交論》:尹、班陶陶於永夕。

《新唐書》玄宗皇後王氏,同州下圭阝人,梁冀州刺史神念之裔孫。帝為臨淄王,聘為妃。將清內難,預大計。先天元年立為皇後。久無子,而武妃稍有寵。後不平,顯詆之,然撫下素有恩,終無肯潛短者。帝密欲廢後,以語薑皎,皎漏言即死。後兄守一懼,為求厭勝。浮屠明悟教祭北鬥,取霹靂木刻天地文及帝諱,合佩之,曰:“後有子,與則天比。”開元十二年事覺,帝自臨劾,有狀,乃製詔有司:皇後天命不佑,花而不實,有無將之心,不可以承宗廟,母儀天下,共廢為庶人。賜守一死。當時王湮作《翠羽帳賦》諷帝。未幾卒,以一品禮葬,後宮思慕之。此詩蓋詠其事也。蕭士贇曰:王後事,與漢武陳後事極相類。二後雖各以無子、巫蠱厭勝廢,然推原其由,實術子夫、武惠妃爭寵有以激之也。陳後之廢,司馬相如作《長門賦》,王後之廢,王諲亦作《翠羽帳賦》,先後一致。太白引此為證,最為切當。桂蠹不實,是采廢後製中語。唐仲言曰:蟾蜍蝕月,比武妃逼後。月光虧而魄沒,見後已廢而憂死也。蟲帶蟲東借日之光以成形,令入紫微而日反為所蔽,北武妃既得幸,而蠱惑帝心,至於荒亂也。苟日月俱為陰邪所傷,而蒼生無以仰照,則萬象皆昏冥矣。因言後之被廢,正如陳後之居長門,然陳後以嫉妒幾絕皇嗣,實有可廢之條。今王後撫下有恩,明皇特以武妃之故而謀廢之,則非陳後比矣。所謂“昔是今巳非”也。且帝以後無子,罪其花而不實,然不觀諸桂樹乎?桂蠹則不能成實,寵分則不能有子,奈何遽以天霜之成加之哉!大抵國家之亂,起自宮闈,我因念及此事,為之戚歎沾衣也。其後武妃幸早世,而明皇卒以太真亂國,太白可謂知幾矣。琦按:《舊唐書》:開元十二年秋七月壬申,月蝕既。己卯,廢皇後王氏為庶人。太白此篇,首以月蝕為喻,是雖比而實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