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病後我如大夢初覺,而且脾胃更虛弱了。

核兒說:“你又清減了些,我要是再清減些就好了。”

我問他:“清減很美嗎”

核兒說:"美,瘦竹是美的,幽蘭也是美的。”

我又問他:“你覺得阿朱美嗎”

“阿朱”核兒怪叫,“阿朱完全違反了我的審美!小喬會覺得許褚美嗎潘金蓮會覺得魯智深美嗎”

我了悟了,原來我欣賞阿朱完全是個美學問題,曹操覺得許褚美管我了悟了,原他叫“虎癡”,林衝一看到魯智深便讚曰“好個漢子!”我欣賞阿朱如同欣賞一尊張力澎湃的雕塑。

想通這個道理後我著實高興了幾天又過了幾天顏小二得走了,他回來隻是為了辦新證件。我們沒送他去機場,就在宿舍樓前告別,除了我大家都很傷感,因為從此後我們又三缺一了。徐真人也很傷感,他的宇宙終極奧秘八萬字即將動筆,他希望顏博士能幫他寫個英文版的序。

顏小一最後說:“桃三,借一步說話。”

我湊過去,顏小二耳語說:“桃三啊,有個事情……不過很可能是我的錯覺,就是關於阿朱……”

“不用再說了!”我信心十足地打斷他,“我已經想通了,你不要告訴我媽。”

顏小二似乎又迷惑了但臨走時他還是扔給我們一個燦爛的笑容。他走後,徐真人又被迫上了麻將桌他依然是時好時壞,我也有點兒時好時壞。我想到如果我欣賞一尊雕塑,我會想著把雕塑抱在懷裏噬咬、揉捏、摩挲,然後看著此石膏抑或大理石的物件以不惜粉身碎骨的代價求饒嗎

不會的。

我越來越危險了。

有天早上我六點鍾就醒了,無論如何也沒法再睡,這時間對於阿朱和核兒來說還是半夜,我隻好出去走走。在走廊上遇見了徐真人,他必定也是剛剛參悟了一夜。我不能確定他今天瘋不瘋,上前嚶嚀出聲:“真人哥哥,我是紫鵑呐。”

“住口!”徐真人正色地嗬斥道,“桃兒,你什麼時候才能成熟一些”

看來他今天是好的。

好的徐真人就沒勁了,我轉身往水房走,就聽到背後突然一聲斷喝:“孽障!回頭是岸!”

那一刻我仿佛突然被萬劫不複的大法圓輪擊中,佛光從頭頂上打下來,“啪”一聲把我的臉映得雪亮,耳中梵音吟唱,我差點兒沒跪下來喊:“師尊!弟子知錯了!弟子再也不會留戀於凡夫俗子的禸體凡胎了!”

後來我發現徐真人當天的戲碼就是“回頭是岸”,而且還明顯帶有情節。他對核兒喊:“法海!回頭是岸!”對阿朱喊:“許仙!回頭是岸!”不知道在他眼裏我是誰。

我們決定帶他出去散散心,找找樂子。平常阿朱是很愛跟著我和核兒混的,今天他卻斷然拒絕了我們。他說我們的樂子都不是樂子。核兒替他惋惜,然後我們仨跑去博物館看免費書畫展。核兒對著一幅惲南田的畫整整看了兩個時辰,等他準備去看下一幅時,博物館閉館了,趁著核兒站樁,我和徐真人在一樓看了書畫,又去二樓看器物。我們在一堆古代飾品前盤亙良久,期間交流了中國的工藝美術到底從哪個時期開始退步等綱領性問題,